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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聲谷聞言頓時一怔,許久方苦笑著道:“武當義軍原是宋青書一手練出,我這師叔大不如他。”
王烈聞言不禁輕輕一嘆,由來長幼有序,要一個長輩自承不如自己的晚輩,卻要何等的胸襟?張真人能教出武當七俠這樣光風霽月的幾位弟子來,早已足慰平身,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又有什麼要緊呢?“戰場上,你是打算用降龍十八掌還是你們武當劍法?”
莫聲谷又是一愣,他的連珠箭法雖說高妙,可看青書這練兵的架勢便知他是打算打一場短兵相接的硬仗。而戰場上降龍十八掌和武當劍法都並不適合。
王烈見莫聲谷面露憂色,不禁微微而笑,負手立在莫聲谷身旁低聲言道:“莫七俠,老夫的槍法你可願學?”
莫聲谷難以置信地轉過臉去望向王烈,一時竟不知如何答他。原來莫聲谷年幼時便曾聽師父張三丰論起各項兵刃的優劣,所謂劍為君子、刀是霸王,可都不如一杆槍!十八般兵器之中槍法最難,王烈的一手槍法師承楊家槍與岳家槍,在槍法之中已是登峰造極。張三丰談起他這至交的武功,只用了十個字:潑水不能入,矢石不能摧。這般武功,如何能輕易便傳了他人?
王烈好似明白莫聲谷的疑惑,只微微一嘆,輕聲道:“我老了!務觀資質所限,不是能傳我槍法的人。如今天下離亂黎民困苦,我輩俠義中人只能不惜一切以天下興亡為重,其他的,都暫且放在一旁罷!”王烈在紅巾軍中傳授槍法多年,早打破門戶之見,將他的一手霸王槍傳給真正適合的人使之發揚光大,是他一早便存的心願。而莫聲谷自從被史火龍點破習武的藩籬,又學了降龍十八掌,武功大有精進。王烈試過他的武功,這才起了授藝之心。
王烈這般所言,莫聲谷又如何能推脫,只一掀衣袍,鄭重其事地向王烈跪下施禮道:“晚輩定竭盡所能以天下百姓為重!”
王烈滿意地拍拍莫聲谷的肩頭,伸手將他扶起,神色間略顯靦腆地道:“老夫將槍法傳授於你,也存了一點私心。將來務觀娶妻生子……”
“晚輩定將霸王槍傳回王家後人!”莫聲谷當下應承了下來。莫聲谷一言既出,那自然是駟馬難追。
宋青書是到晚上的時候才知道了莫聲谷向王烈學槍法的訊息,那時他正被莫聲谷壓著泡澡。木桶裡除了放了不少驅寒的藥物,更要命的是水溫奇高,彷彿唯恐他燙不死。宋青書不是沒想過掙扎,可無論是軟語哀求還是武力抵抗,最終都被莫聲谷無情鎮壓。眼見莫聲谷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己,不許自己離開木桶,宋青書再也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抱怨:“七叔,你用什麼木桶,乾脆用鐵桶好了!大火半個時辰,文火一個時辰,我就熟了!還色香味俱全!”
莫聲谷見宋青書這般伶牙俐齒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心知他這侄兒自小受寵極會撒嬌,是以決不能給他半點機會,當下強忍笑意,隨手拿起水瓢又舀起一瓢熱水倒進木桶中。此時營帳內水汽嫋嫋,宋青書那一身瓷白的肌膚已被蒸地微泛嫣紅,暴露在外的肩頭與鎖骨肌理細膩骨肉勻稱。水面的凝光映著營帳內的燭火,教人感覺分外地靜謐平和。
然而,宋青書方才適應了水溫,起了一身的薄汗,莫聲谷的所為簡直就是火上澆油,他當即慘叫一聲:“七叔!”
莫聲谷卻只不動聲色地望著他,緩緩問道:“還要水嗎?”
宋青書目光一縮,再不敢吭聲。
眼見宋青書終於安靜下來,莫聲谷終是安慰地嘆了口氣,轉口道:“老爺子教了我槍法,待你復原,我便將這槍法傳授於你,想必老爺子也是樂意的。若是有朝一日天下漢人均習得此槍法,強身健體保家衛國,將韃子趕出中原……”
宋青書垂著頭望著水面,輕聲道:“終有一日會如此,只是……”他思緒一亂,不知為何竟又想到了那對夫婦。“七叔,我曾見過一對夫婦,丈夫是元人,妻子是漢人,他們還有一個兒子。這孩子究竟該算是元人還是漢人?這對夫婦循規蹈矩,從未害過人。可元廷無道,他們的生計艱難,將來韃子退出中原,他們又當如何自處?……離開皇宮前,奇氏曾問我,是否漢人當了皇帝天下的漢人便能有好日子過?既是如此,徽宗皇帝為何又丟了江山?我竟不知如何答她。”
莫聲谷這才明白到為何當日宋青書殺了元順帝的皇后,竟會是那般心事重重鬱鬱寡歡。然而宋青書的疑惑,他也沒有答案,只得彎腰為其拭去額上沁出的汗珠,低聲道:“青書,待回了武當,你自去問宋濂宋先生罷。他是天下文人之首,必然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