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解雨臣目光冷而厲,只是微微一轉便化作漠然。“你們究竟如何……不錯,我確實清楚,所以你不必滿心惦記著眼下這把當家的交椅——也不用來怪我為什麼今天我還願意多信幾分二叔。”他語下之意,確實是應著對方意思並不怎麼把話頭往二叔身上牽,愈加點起長叔滿腹怒火。他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花爺!做人厚此薄彼至此,您就良心上過得去麼?”
“過不過得去……說得出來,自然做得出來。”解雨臣只是淡淡笑著回答。指尖輕輕撫過窗框上細膩的紋路,慢慢道:“長叔,回去吧,好好管束自家妻妾。分家這件事……我不會允的。”
言罷,他微微側過頭一笑:“所以,那些揹著我悄悄結成的盤口也走不動,放心。”
解家的盤口按著道上的規矩來,難免有時會顧此失彼。因此解雨臣數年來著意打壓著兩個叔叔馬盤終於有了成效,長日不走貨,幾個盤口一時間要再運作起來自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辦成的。故而聞言,兩人皆是一驚,長叔性子較急,只將面前圓桌用力一推,只一整衣襟,氣急敗壞地要走。身過庭院時帶起勁風,生生掀翻了棋盤,頓時滿地狼藉一片。
黑白兩色棋子飛濺,黑瞎子微微挑眉,起身接住一枚直衝他眉心打來的白子,漠然注視著解家長叔,勾起曖昧的笑意:“怎麼?解爺不痛快?”
他握著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鬆,棋子落在地面上清脆一響。混雜著海棠芬芳的空氣幾乎都因此而略有些凝滯,他略走近兩步,微偏的視線閒散落在廳內解雨臣下頷緊咬的側臉,慵懶道:“知道麼?這局棋,可是花兒爺贏了呢。”
他含笑著注視著對方失色的臉龐,似是有些不解般露出溫和的笑顏,但並未給這句雙關的話任何解釋,只是一如素昔地靠在花樹上似是愜意地注視著海棠淺粉,薄薄的黑色被風帶起,他線條硬朗的側臉此時透出淡淡的柔和。
“……精明的人。”唇際笑意淡到消散,卻的確是彎起的弧度。他偏著頭,看著解二爺步履沉重得離開,終於低聲呢喃出來,“很有趣。”
他確實會猜到解二爺那一日與他匆匆交談後會因為那句“待價而沽”而多少有些動作,但是沒想到解雨臣抓住的隱秘細節,霎時令他意味深長的言語挑起的心思化作灰垢。
只是無端的覺得,手掌上包紮著紗布的男人,強大到令人覺得心痛。
午後太陽更盛,解雨臣並未在桌上的珍饈上多加停箸,只是冷眼看著黑瞎子漫不經心地往嘴裡倒酒,過了許久才道:“喝多了這裡沒有醒酒藥。”
“知道。”黑瞎子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花兒爺和解二爺倒是很親近。”
解雨臣聞言挑了挑眉:“……哼,黑爺不會不懂我的意思。二叔比長叔可是懦弱多了。”
二叔怯懦,更何況多年來一直被長叔做了指東打西的棋卒,家底積澱本就不夠,是絕對不會在長叔沉默的情況下貿然要分家的。因此只要做出親近二叔的假象,長叔自然會擔心他日分家時到手的利益少過弟弟,便一時不會再要分家。那麼,他的目的便達成了。
終究沒什麼用處,所以才會活到今天做了自己隨手戲弄的廢物。
黑瞎子無聲地微笑,衝解雨臣輕輕舉杯:“花兒爺倒是很會洞察人心。”
“不敢。”解雨臣淡淡抿了口涼了的茶,任由苦澀的餘味頓在口舌間。沉默一會兒才道:“無論如何,我只是不能讓他們走到分家這一步。”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日後裘德考有心打壓,解家到底能靠一點舊日的底子挨一段時日。可是如果分家……解家便是一盤散沙,迴天無力。
他輕輕嘆了口氣,唇邊卻順勢滑起一抹簡淨的笑:“午間再看看圖紙吧。說不定會有些新的線索……”他的話語生生頓住,黑瞎子手中的酒杯此刻冰涼得抵著他的唇,微涼的酒液順著微傾的杯沿半是落入他的口中半是順著他的下頷淌入脖頸。酒液的醇香化解了口中的苦澀,回味出一絲熱烈的辛辣。
他一時沉默,不知該說什麼化解此時兩人分明有些尷尬的氣氛。黑瞎子微微一笑,到底低下頭去:“舉杯消愁愁更愁,是我錯了,花兒爺。”
“花兒爺,你的辛苦我終究看在眼裡。所以……還請多信我一點吧。”他頓了頓,笑意裡泛起一絲微苦。“一點點就好,不然你實在太累。”
“無論過往,至少從現在開始,您可以多信我一點。”他的聲音很清晰,溫熱的手指撫過對方被酒液濡溼的下頷,將那張微垂著的臉輕輕抬起。
清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