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到他的時候,年輕的大公心思十分複雜,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人,甚至連和他說話的心情都沒有。在踏足政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很清楚自己遲早會面對這種無聲的刀劍與風霜,卻沒有想到第一個刺向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始終相信的人。
這個年歲還只能算是孩子的年輕皇帝以一種孩童般的殘忍向自己展示了政治的可怕,用血與火的代價教會了自己如何面對所愛之人的死亡、教會了自己是多麼的天真和單純。
他本以為在那天,當自己衝出去時,兩人的關係應該幾近破裂,但現在為什麼大流士陛下還會以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醒了!”坐在那邊的皇帝睜開了眼睛,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跳了起來,“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整整十天你始終昏迷著說著胡話,你現在還記得我是誰嗎?”
“……記得,當然記得。”韋伯朝後面蹭了蹭,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這個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對方答話,肯尼斯和迪盧木多的死幾乎就是眼前這個人一手造成的,恩人尚且可以如此,自己日後又會如何,“您準備怎麼處置我?陛下……”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考慮最糟糕的情況。
在他跑出去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自己背棄了眼前這個皇帝,背叛了曾經的誓言,與自己的君主劃清了界限,“打著您的名號衝入芬恩的軍中,這種行為如同背叛,按照國法請問您準備是將我公開處死還是賜酒以一種秘密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為什麼你要這樣說?你知道的,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但我無法原諒您,陛下……您知道他倆和我的關係,您知道我至始至終想要做的事情……”韋伯痛苦的閉上眼睛,“的確在宮中生活非常艱難,王妃殿下那邊、芬恩那邊的重擔讓您喘不過氣,我可以理解,但我我也曾經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過您,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您為什麼要這樣著急的用這種卑鄙伎倆結束他倆的生命?難道在您眼中,那兩個人只是工具嗎?”
“……是的!我親愛的朋友,在我眼裡只有你是不一樣的。”皇帝坐到了韋伯面前,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說道,“我害怕我的朋友……你是這個世界唯一瞭解我的人,你應該知道我在害怕什麼。”
他伸出手緊緊抓住韋伯,那手滿是汗水、異常冰涼,“你是知道我所有秘密的人,你知道我不是正統,我沒有皇族血緣,這是我人生最大也是最不可以說出來的把柄,而我告訴了你。將這個足以毀掉我的秘密說了出來,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只有你……是我可以信賴的人。”他臉色慘白,聲音裡帶著顫音,韋伯甚至可以看到他眼眶中凝聚的淚水,“我不能讓你離開我,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皇帝叫起來,一把抱住了韋伯,“我知道我錯了,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你能明白。要剷除芬恩只有先動他的手下,而迪盧木多……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用的方法是如此殘忍,在寫出那封信的時候我也無法正視我的改變……但沒有辦法停手啊!”
韋伯不知道該說什麼,皇帝趴在自己的胸前拼命哭泣著,這是這個孩子第一次露出這樣絕望的表情,如果換成以前他肯定早就出言安慰,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沒有了迪盧木多?奧迪納,芬恩少了左右手、少了一半可以操縱的傭兵,他的實力大損之後對金錢會格外的需求,那麼掌握著錢的王妃殿下勢必會和他起衝突……”利用雙方的矛盾將兩方所有人統統消滅掉,這是一個極為精妙的主意,甚至不需要動用太多人力,調換幾封信就足以讓高傲的芬恩中計,就如同那封導致騎士身亡的信一樣,簡單好用。
“然後就是知道一切的我了,對吧陛下。”韋伯伸出手試圖將他推開,“我的確是發誓效忠於您,但您變了!”
“在那個位置上每個人都會變得,沒有人能夠保持純潔的心靈。”皇帝尖叫起來,“那把椅子,當我坐在上面的時候,我看著所有人對我下跪,所有人都必須俯視我,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我親愛的朋友你不明白我不能失去它。”
“但……”
“坐在那個椅子上的人都會付出一些代價,每個想要靠近那把椅子的人腳下都是鮮血和屍體構築的地毯,他倆不會是第一個也絕對不可能是最後一個,但絕對不會有你,我向著這個世界所有的神明發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唯一的朋友,所以別離開我、別撒手!”他握著韋伯的手親親的在那上面吻了一下,“我的朋友……你不知道當我看到你抱著槍走在路上時,我有多麼心痛,在那一瞬間我感覺我失去了你,原諒我一次,求你了韋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