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厚厚濃妝而一片模糊,我甚至忘了他原來的模樣。
原來他應該是這樣的,五官英挺,輪廓柔和,面板白皙得好似梅枝上的白雪。昏黃的燈火籠罩下來,襯著角落裡青玉爐飄散的寧神香,容姿清雋,俊秀得好似從仙人墨畫中走下來的一般。
他沒什麼力氣,只能憤恨地將針一點一點推入,我疼得兩眼一陣陣發黑,冷汗淋漓,有不少汗滴入了我眼中,一片刺痛,可我把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我想再看他一會兒。真該死,我居然忘了他的模樣,我怎麼能忘了他呢?我要把他的樣子記得熟一點,更熟一點,最好像火烙似的烙在頭腦裡,上窮碧落下黃泉,一根頭髮絲也不許忘。
可漸漸的,我好像又出現了幻覺,眼前那人也穿著一身紅衣,臉上卻是一團團胭脂,他身上鮮血狂湧,已經活不了了,卻還虛弱地蠕動四肢,想爬到我身邊,他瀕死的呻||吟聽起來像哭聲,我看見他蒼白如紙的嘴唇微微噙動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但我知道他在安慰我,他反反覆覆地說著,蓮弟,蓮弟你痛不痛?別怕,別怕,我會治好你的……
我最害怕想起這個場景,因為我知道他很快會停止呼吸,他很快會死,他再也不會動不會說話了,我拼命掙扎起來,脖間錐心刺骨的劇痛讓我清醒了一點,可我還是不管不顧地伸長手臂。
——東方。
——我不痛,也不怕,所以,
“……不要哭了。”
太疼了,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手伸直,輕輕攥住了他的衣角。這讓我很高興,夢裡的我總是一次次撲空,然後滿目驚惶地醒過來。於是我抓著那衣角笑了,因為疼痛,這笑容可能有點扭曲,有點難看,但我想東方不會嫌棄我的。他從來不會。
“東方,不哭了啊……”
我的聲音很啞,喉嚨火燒火燎,那忿恨著往裡鑽的針尖已經壓得我快說不出話,但卻好像突然停住了。我趁機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死死拉住那片衣角,竭盡全力抬起頭。銀針因我劇烈的動作而歪斜了,一下扎穿了我的脖子,從斜上方挑了出來。
一瞬間鮮血噴湧,有一些甚至濺到了東方不敗臉上。
東方不敗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我沒有放手,我還有話要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好像那句話早早就封埋在我心裡,可我猶豫了一生都沒能說出口。但我知道我的氣力變弱了,我快抓不住他了,不說就沒機會了。即使這時候的他也不會明白。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有一些血沫嗆進了我的喉嚨,讓人很想咳嗽,但我拼命忍住了,那些血慢慢從嘴角溢了出來,我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不哭了,我會…陪著你……”
一個四年,兩個四年,就像那時你想要的那樣兒,餘後一個又一個的四年,青絲變白髮,荒土立枯冢,我都陪你,再也不讓你等了。
話音落地的那一霎,我彷彿聞到了春天雨水潮溼的腥氣,記憶中那一身紅衣的人伸出手,一滴冰涼的水滑落在他指尖。“滴答”一聲,我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眼前也徒然一黑,接著,雙腿一軟,膝蓋狠狠砸在地上,然後我就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等我醒來時,著實愣了許久,因為我躺在鋪了厚厚狼皮褥子的石床上,手上還抓著什麼東西。側頭一看,掌心裡攥著一片紅衣。我想起來了,我差點就被東方不敗用針戳死了,失去意識的時候,我以為我又回到了那間繡房,回到了任我行他們攻上黑木崖那天,腦子裡最後剩下的念頭是緊緊抓住東方的衣角,我怕死後和他走散。
“醒了就給本座把手鬆開。”
身邊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我想轉頭,脖間卻一陣劇痛,抬手一摸,摸到的卻是纏繞包紮好的白布,怔了怔,我勉強翻了個身,然後我就看見盤腿坐在我身側的東方不敗。
他閉著眼,清俊的臉上神色漠然,兩隻手虛虛搭在腿上,正運功療傷。
我還抓著他的衣服,因此他的姿勢有點傾斜。
有點難以置信地呆了一會兒,我終於回過勁來,連忙鬆了手,掙扎著爬起來,乾脆利落地跪下叩頭:“多謝教主不殺之恩。”
沉默了一會兒,他命令道:“……把頭抬起來。”
我依言抬頭,石床並不大,東方不敗與我捱得極近,我看向他時,他正好低眸。東方雖然纖瘦,身量卻奇高,身姿挺拔修長,與人對視時,總微微垂下目光,兩排眼睫毛密密的,投在臉上落下淡淡的陰影。
我忽然想起前世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我穿著紫衫侍衛服,挎著刀,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