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生氣,那種溫順與臣服令我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更加不知收斂,為所欲為。
他其實很心軟,很念舊,若非如此也不會留下任我行一命,還善待他的女兒,甚至連任我行的舊部也沒有斬草除根。但我知道我這麼說絕不會有人相信,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教教主,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是殺人如麻、為禍武林的大魔頭,可我能看到的只是一個孤獨守候的單薄背影。
我低頭在外室等待教主大人用完晚食,思緒卻漸漸飄遠,直到脖頸痠痛,我才發覺我在這裡站得太久了。回過神,我聽見裡面隱約傳來拾起筷子的聲音,他還沒有吃完?難道今天格外有食慾?但馬上我就發現並非如此。
細碎的輕響落入耳中,是東方猶猶豫豫放下筷子擱在桌面上的聲音,沒過一會兒,他又把筷子拿起來,不知在戳什麼,然後又放下了。他反覆做著這個動作很多次,最後好似惱了,把筷子一摔,怒道:“滾進來收拾!”
我連忙應聲入內,不敢抬頭,只用眼角瞥了一眼桌面,內院準備的食物一點也沒動,那碗麵條倒是吃得一乾二淨,蜂蜜茶也喝得一滴不剩,我心中微暖,但視線往邊上一挪,就瞅見荷葉包裹的精緻點心成了一盤難看的碎末,我愣了一愣。
“以後別拿這種東西來礙本座的眼!”
教主硬邦邦地說。
我總算明白他方才那動靜是在做什麼,這是想吃又礙著面子不敢吃,掙扎來掙扎去,終究還是忍痛放棄了。我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又不敢露出分毫,只應道:“是。”
低眉斂目地將所有菜盤都收入食盒中,故意把點心放在最後,我雙手捧起那盤碎末,就見彆扭的教主大人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我盡力繃住臉上神色,裝作沒有發現他不捨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行禮離開。
直到過了吊橋,我實在憋不住了,才噗地笑出聲來。
後來我想了個法子,跟王大勺買了一點麵粉,自己揉麵做饅頭,順便把碎點心揉進面裡,那點心貴著呢,浪費了多可惜,我既然買了,就有辦法讓他給我吃下肚子去。捏饅頭時,我還在中間開了個洞,塞了點紅糖,擱上籠屜一蒸,紅糖化開融進饅頭面裡,面裡還有玫瑰紅豆糕的糯味,香甜可口,連我都有些饞了。
第二天送去給東方不敗,去收拾時,我都吃了一驚,四個拳頭大的糖饅頭被他一掃而空,前世他的食量小得跟貓似的,能吃下那麼多真是難能可貴。看著空空的盤子裡連點零碎都找不著,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
然後我就注意到了他投射過來的目光,不再如昨日那般凌厲冷漠,有點複雜。我立馬收了笑容,恢復原來的恭敬與小心翼翼,低頭行禮離開,自始至終,我都沒抬頭看他。
今生我會銘記自己的身份,不會越矩分毫。
從後山回來,我照常去院裡領了差事。劉管事只說免了我那一日的活,沒說以後都不用幹了,我也知道沒那麼好的事,很自覺地抬水掃地。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積了一尺厚,我呵著白氣,努力彎曲凍僵的手指,將莫長老院子前的積雪掃開。
因為既要幹活又要送飯,還要偷偷給教主大人開小灶,我忙得腳不沾地,存下的那點餘錢也很快花光。我苦惱地看著身上最後十幾個銅板,心想不能再做糖饅頭了,糖太貴了。我正在想晚上給教主做什麼吃,又便宜又好吃的那種,外頭響起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隨後,門咯吱響了一聲,跟我睡一個屋的瘦猴搓手跺腳地回來了。
他往我邊上一坐,從小爐上提起茶壺,倒了水捧在手裡暖著,牙關還咯咯響。
“你這是從哪兒來啊?冷成這樣兒。”我瞥他一眼。
“嗐,給向右使跑了趟腿,去了趟聖姑的院子。”瘦猴吹了吹茶水,抱怨道,“向右使從外頭回來,買了好些集市上的小玩意兒哄聖姑開心,你說他多這個心幹啥?可把聖姑鬧得,嚷嚷著要下山去玩,教主在閉關,誰敢做主?她身邊伺候的人哄了老半天才作罷,我跟著在院子裡站了半天,沒把我凍死!”
我沉下臉,攥緊了拳頭。任盈盈生長在黑木崖上,從未外出過,向問天用外頭的繁華熱鬧來哄她,小姑娘家怎會不動心?等任盈盈離了黑木崖,離了東方不敗的控制,他要替任我行奪位自然更毫無顧慮,這奸猾狡詐的老貨,打得好算盤!
可惜,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他尋到機會救出任我行,不,最好殺了這老匹夫,以絕後患!
“阿楊?你咋了?臉色那麼難看?”瘦猴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深深呼吸了幾次,勉強一笑:“沒事,就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