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隨即是一身熟悉的黑色便服。他側了側臉,輕而易舉地發現來人手中提著的那幾尾香魚,“我帶來了香魚,正好下酒用。”博雅四處環望了一眼,卻只發現周圍冷冷清清的,平日裡熱鬧的式神們盡皆銷聲匿跡,不由地疑惑地看向躺在外廊上的男子:“蜜蟲呢?”
晴明只是淡淡地抬眼瞥了他一眼,唇邊噙著一絲笑意,安靜地喝著酒,一言不發。知道眼前的陰陽師就是這麼一個德行,受到無視的殿上人也不在意,只是一邊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邊將手中的香魚擱下,動作嫻熟無比,口中還高聲呼喚著蝴蝶式神:“蜜蟲?蜜蟲?”
“來了!”繪有唐裝仕女圖的屏風那處,傳來清脆的女子應答聲。很快,蜜蟲顯出身形,笑嘻嘻地提起那幾尾香魚,笑著打趣道,“幸好博雅大人帶了香魚來,不然晴明大人又要抱怨沒有下酒菜了。”
說完,她又很快笑盈盈地往裡面去了,不給晴明任何反駁的時間。晴明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轉回到博雅身上,一雙微顯茶褐色的眼眸凝滯在對方憨厚的笑容上,輕哼了一聲:“之前還沒發現,博雅大人倒是對我這府邸熟悉得很啊。”
“因為我和晴明閣下是好朋友啊。”博雅沒聽出晴明話中的嘲諷,無比自然地接話道。
“好。。。”晴明唇邊的笑容一頓,目光一瞬間變得無比尖銳,精準地攫住殿上人的神情變化,“。。。朋友?”
“是啊,現在整個平安京都在盛傳我們是好朋友。”博雅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目光卻悄悄滑向對面那個男子:白衣依舊,風雅依舊,神秘依舊,甚至連如狐的面容與狡黠的笑意都恍若初見。——他在試探,哪怕如此拙劣。
半晌,沒有得到回覆。
博雅想起那次破除厥陰陣法的後續,——他隱瞞下來的那些事情:葉二發出耀眼的光芒之後,他的腦海裡忽然多了一篇文字。或者稱作仙法更為適合一些,因為那文字的題頭就是《雅樂仙法(殘)》。他不知道什麼是“仙法”,也不知道這個“仙”同傳聞中的“仙”是否一樣。回去之後,他也曾仔細研究過,卻不得其蹤。唯獨冥冥中有個力量告訴他,按照這個修煉,他便能從中獲得力量。然後,他便真的偷偷依照上面所述開始修煉起來。
至於原因,忠厚的殿上人永遠不會承認,是因為不想拖那人的後腿。——他想幫他,在類似厥陰陣法的場景下。而安倍晴明,永遠也不會在意這些,他更永遠無法告訴那人他的心思。甚至,他弄不清這些力量的來源與歸途。他不安,他害怕,他曾一度坐立不安:萬一被對方知道了,會不會被當做妖鬼,橫眉冷對。——他比任何人明白,眼前的陰陽師對那些妖鬼的態度。
所以,這個秘密,註定要被深深埋葬在心底,直至腐朽。
想到這,源博雅緩緩垂下頭,努力讓臉上的表情變得自然一點。心底,卻隨著沉默時間的加劇,而不可遏制地泛起一些恐慌來。終於,在越來越繁茂的不安之中,一句略略有些顫抖的話滑出,“難道。。。不是嗎?”
“好朋友?”晴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透過博雅的眼睛看到他的內心一樣。良久,他收回目光,漫不經心的臉上不可置否地挑起一抹笑容,“當然。”
依舊是這樣滿不在乎的笑容,依舊是這樣該死的態度。。。
是了,有如天邊雲彩的那人,如此高高在上,怎麼可能被他這樣的凡人夠得到呢。每次拼命去抓,總以為能靠近對方一些了,卻最終只能無望地看著那人離自己越來越遠。從來,都是自己一頭腦熱。除妖也好,交流也好,修行也罷。。。
捏著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博雅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噢!”
唯有苦澀的液體,從喉嚨滑落,一直抵達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驟變的稱呼
時值水無月,六月初的天空,由於清晨時分的那一場雨,現在清澈湛藍得幾乎透著盈亮。並不灼熱的光線自天幕中傾瀉下來,灑落在庭院中還綴著幾顆水珠的青草野花上,顯得分外嬌嫩。
連著庭院的外廊上,有兩個男子相對而坐:一便服一狩衣,一鄭重一慵懶,手中還捏著一樣的素色酒杯。
這不是源博雅第一次與安倍晴明對酌。
或者,更確切點來說,幾乎是一種習慣了,——來到陰陽師的府邸,與他一邊談論平安京發生的事情,一邊小酌著各色素陶瓷杯中的異域美酒(大多是來自大唐)。遠離千篇一律的朝堂,遠離平安京的腐朽與繁華。。。他一度很享受這種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