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竟是追到了昨夜薛冰失蹤之地的花家牙行。
公孫大娘的身影隱入一處幽僻的院落。
每年王憐花來花家牙行期間,都會包下這位置優越的院子,內外有眾多王森記的人把守,尋常人難以靠近。
然而陸小鳳躍進來時,卻暢通無阻。
他身形剛一落地,就發現花滿樓和王憐花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子裡等候他。
又見公孫大娘笑吟吟地看著他,說道:“奇怪啊奇怪!陸小鳳,你為什麼要追我?”
陸小鳳也笑了,說道:“奇怪啊奇怪!有人要用糖炒栗子毒死我,卻問我為什麼追她。”
公孫大娘嬌笑道:“這栗子有毒麼?”邊笑邊拿出幾枚栗子,一枚枚剝開皮,放到嘴裡吃起來。
陸小鳳愣了愣,道:“是你說這糖炒栗子一個就可以毒死三十個人。”
公孫大娘瞠目道:“老婆婆喜歡自言自語,哪個叫你聽來著?”
陸小鳳不說話了。
他知道和女人鬥嘴是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他走向花滿樓和王憐花,說道:“你們兩個認識她?”
花滿樓微笑道:“她是我們的朋友,也會和你成為朋友的。”
陸小鳳搖搖頭:“可惜,我和蛇王是朋友。”
王憐花奇道:“那又有什麼妨礙?”
陸小鳳淡淡道:“她殺了蛇王的妻兒,今天又約蛇王去蘭湖赴死。”
公孫大娘莫名其妙,上下打量著他:“你究竟是陸小鳳,還是陸小豬?為什麼竟笨到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陸小鳳道:“你說蛇王會對我說謊?”
公孫大娘嘆口氣:“我不知道蛇王會不會對你說謊,但我知道,薛冰至少不會對你說謊。”
薛冰此刻就躺在廂房中的床上。
但陸小鳳實在難以辨認出她來。
色使司徒變負責為快活王到天下蒐集美女,劫來女子之後,千里迢迢,將其送至關外,自有許多不便,只因美女必定甚為引人注目。但他精於易容之術,便將美女易容成奇醜無比之人,教別人連看都不看一眼;且若是身負武功的女子,為防其掙扎不從,更同時令其服下些致人癱啞的毒藥,好教其一路之上,既不能多事,也不能說話。
幸虧公孫大娘對司徒變甚為了解,仔細觀察,才識破其中端倪將人救回。
陸小鳳心疼地望著薛冰,只見昔日的如花嬌靨,如今竟已滿生紫瘤;昔日的瑤鼻櫻唇,如今竟是鼻歪嘴斜;昔日的春山柳眉,如今竟已蹤影不見──昔日的西子王嬙,如今竟已變作鳩盤無鹽。
最要命的是,她現在又癱又啞,只有那看到陸小鳳後驚喜、委屈、焦急、傷慟的眼神,仍讓他熟悉,仍能與他交流。
陸小鳳把她抱進懷裡,鼻子發酸。
這一整天,薛冰生死未卜,他一想起薛冰,心就好像忽然被人刺了一針。他這才明白自己對薛冰的感情。
他剛才買了栗子卻沒有吃,就是因為忽然想起薛冰最喜歡吃栗子,天冷的時候,她總是先把栗子放在懷裡,暖著手,然後再慢慢的剝來吃。有一次陸小鳳看見她時,她就正在剝栗子。那天真冷,陸小鳳的手都快凍僵了,她就拉著他的手放到她懷裡去。直到現在,那種甜蜜的溫暖彷彿還留在陸小鳳的指尖。她若不在,這栗子你叫陸小鳳怎麼能吃得下去?
忽然,陸小鳳眼睛一亮,抓住王憐花的手:“公孫大娘帶她來這裡,是因為你能救她,對不對?”
王憐花笑道:“公孫大娘帶她來這裡,是要我鑑賞這妙手傑作。”
自進屋後,他就一直在端詳薛冰的面目,眼睛都不捨得移開。
花滿樓問道:“你鑑賞了這麼久,可鑑賞出了眉目?”
王憐花道:“這張臉,做得毫無瑕疵,毫無破綻,實已將易容之術發揮至巔峰……”
花滿樓嘆口氣:“薛姑娘現在恐怕已難忍受了,你還是快些解救她。”
王憐花道:“在你們看來,此刻她這張臉,固是醜陋不堪,但在我眼中看來,這張臉卻是極端精美之作品,正如畫家所畫之精品一般,實乃藝術與心血之結晶,我實不忍心下手去破壞於它。”
陸小鳳氣得張口結舌,恨不得把眼前這小子的臉也弄成奇醜無比的“精品”,而且還要他自己動手弄。
花滿樓“傳音入密”對王憐花說道:“你又淘氣!”
這聲音只有王憐花一人聽得到,雖是責怪的語句,卻洋溢著說不出的親切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