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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很久以後,蕭十一郎問楚留香,他為何總是有著消耗不盡的好奇心。楚留香笑著說:若非如此,他又怎麼見到他。

事實上,他與他總會相逢,因為風四娘,因為割鹿刀。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總是很奇怪的。或許他們之後還是會相遇,但,如果沒有這一夜,他們或許會成為生死相交的朋友、知己,卻絕不會成為情人。

楚留香的視力一向很好,即使是在黑夜中,他也能借助零星的月光看清唱歌的是一個斜倚在樹枝上的男人。

那是很好看的男人,他的眼睛很亮,就算是天亮之前的啟明星也不如他的眼睛亮。眉宇堅毅,鼻子卻很秀氣。他穿著一件普通的黑衣,長髮披散在腰間,只將過長的額髮紮在腦後,束不住的發成了留海兒,搭在他飽滿的額前,看起來既帥氣又調皮。

這個男人叫蕭十一郎,江湖上人人不齒的大盜,蕭十一郎。

楚留香遠遠的站在屋頂,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靜靜聽蕭十一郎又把這首歌唱了一遍,這次,他完整的聽完了這首在他過去的,可以稱為傳奇的經歷裡都從未聽過的歌。

“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

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歌聲仍是那麼蒼涼、那麼蕭索。

在那一刻,就像世界的另一扇大門,在楚留香的面前開啟了。他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唱歌者不為人知的痛苦,而這種痛苦又不同於他以前感受到的痛苦。

這樣的震撼,幾乎讓他的心加速跳動了起來。

這是個不太公平的世界,窮人總比富人多,痛苦總比快樂多,混混噩噩的人總比清醒的人多。

往往,清醒的人總是很痛苦。

他卻是個異數,他是個比世上大多數人都要清醒的人,但他卻很快樂。這種快樂來自陽光,來自雨露,來自大海,來自冒險,來自自由,更來自他對於生命的熱愛。

楚留香是個真正慈悲的人。所以,他總能感受到別人的痛苦。所以,他總是在努力著把一些人多餘的快樂,分給那些痛苦的人。

蕭十一郎也是個清醒的人,他看透了這世上所謂的規則,所以他很痛苦。他的痛苦無人能說,所以他把它唱了出來。

恰巧,楚留香聽見了他的歌,更巧的是,楚留香也是這世上少有的清醒的人。

所以,他能懂他的痛苦。

這種孤獨的,不為人知的,強者的痛苦。

溫柔的夜風拂過,吹過楚留香,帶起一陣神秘的鬱金花香。

蕭十一郎察覺了,他朝楚留香望去。

隔著夜空,他看見了楚留香露出的白牙。

隨後,楚留香那獨特的,低沉而迷人的嗓音響起,他唱的正是蕭十一郎剛才唱的歌。只是少了幾分悲壯,多了幾分灑脫。

這其實並不是一首好唱的歌,甚至曲調有些晦澀。楚留香唱的並不流暢,但蕭十一郎卻感受到了他想要表達的感情。

欣賞、懂得、放下。

那一刻,無人能理解蕭十一郎的感受。

他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幼年,他坐在懸崖上,看著一點一點慢慢沉下去的夕陽,看著放牧人騎著馬遠去。

然後,黑暗將他包圍了。就在他以為他就要被孤獨溺死時,一匹銀狼站在對面的崖頂上嗥叫。

對於年幼的他來說,這聲音是如此的親切,一下子就將他從無邊的孤獨中解放出來了。

蕭十一郎從回憶裡轉醒時,楚留香的歌已經快要唱完了。

蕭十一郎突然感到一陣害怕,就像不想讓回憶離去一樣。他又開始唱了起來,而對面的楚留香彷彿明白他的心意一樣,跟著他一起唱了起來。

這首孤獨的、悲涼的、難懂的歌一遍又一遍的在暗夜裡響起。

蕭十一郎是被清晨嘰嘰喳喳的鳥叫吵醒的,他一動,身上蓋著的衣服像一隻蝴蝶般滑了下來。他伸手一撈,抓著了那件就要掉落的藍色錦衣。

蕭十一郎站在樹上伸了個懶腰,輕輕一躍,跳回了地面。他把那件明顯不便宜的衣服舉到眼前,眯了眯眼,然後把衣服丟到地上,洩氣般的蹂躪起來。

一陣好聞的香氣撲鼻而來,提醒著他昨天並沒有做夢。他腦中閃過月光下男人俊美無雙的臉和低沉好聽的聲音,放棄般的又把衣服撿了下來。

他看著被他弄得皺皺巴巴、髒髒兮兮的衣服,終於放聲大笑起來。

楚留香推開了客棧的窗戶,然後本來微笑的臉一下子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