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漬,被砸碎的那些瓶裝酒,進門時開著的電視機,所以我覺得嚇到你的只能是昨晚電視節目裡傳達出來的畫面或者聲音。我想你平時應該很少看電視,昨晚也許是因為心情不錯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你無意中開啟了電視,然後就遇上了讓你害怕的畫面。所以我剛才查了一下那個電視臺昨晚播放的所有節目單,發現在你這幾天入睡的時間之前播放的電視節目剛好就是晚間新聞。而昨晚最大的新聞就是飛騰大廈發生了大爆炸,玉堂,你害怕的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件事,你害怕爆炸,我猜的對嗎?”
白玉堂有些吃驚,吃驚於展昭的聰明敏銳,也吃驚於展昭的細心入微,他有些敬佩地看著展昭,嘴邊浮現出欣賞的微笑。這樣的白玉堂,又哪裡像一個心理負擔深重的病人呢?他看著展昭的眼睛,欣慰地勾起嘴角,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對,也不對。”
白玉堂的回答讓展昭著實愣了一下,他疑惑地問道,“這怎麼說?”
“我說對,是因為我的確害怕爆炸,而我說不對,是因為昨晚的新聞對我來說本來不會有那麼大的殺傷力。我砸了客廳,可能真的是因為那條新聞,但是可以讓我受刺激的也絕不是那條新聞就能做到的。”
展昭一挑眉,立刻問道,“你剛才說了‘本來’兩個字,你的意思是,在那條新聞之前,還有另外一個誘因的存在。”說到這裡,展昭猛然一驚,愣愣地盯著白玉堂布滿血絲的眼睛,心裡突然掠過一絲難言的同情,他有些心疼自己面前這位年輕的警官,心疼於他所受到的折磨,“玉堂,昨晚九點左右,你就在飛騰大廈附近,親眼目睹了那場爆炸,對嗎?”
白玉堂嘴邊的笑容早已凝固,他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著痛苦的感覺,“是啊,的確如此。那種巨大的聲浪,燒焦的氣味,痛苦的呼喊,所有恐怖的回憶如影隨形地追逐著我,讓我無處可逃。本來我當時就想去找你,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最後就開回了家。”
白玉堂說到這裡就再次沉默了,但是展昭已經猜到了後續的內容。在短暫失憶的情況下,白玉堂下意識地尋找到最讓他熟悉的地方,因為他渴望在那裡尋找到安全感,可是一進家門,開啟電視機之後就看到了剛才最恐怖的景象重放,彷彿那種噩夢般的感覺再次追了上來。如影隨形,永遠無法擺脫。所以,白玉堂失控了,他砸了酒櫃,然後逃離了客廳,甚至連電視都不敢去關上,最後在花圃中躺了一夜。
“玉堂,你昨晚——”展昭剛一開口就又閉上了嘴,他想起白玉堂說過,他根本不記得昨晚躺在花圃裡的事,當然也不會記得昨晚有沒有睡著。
白玉堂自嘲地笑了笑,“我說過,我完全不記得了,我甚至不記得怎麼回的家,怎麼開的電視機。還好我昨晚沒去找你,否則你又會被我打擾,沒法好好睡覺了。”
“我寧願你來找我。”
“是嗎?”白玉堂的目光明亮了幾許,他看著展昭,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誠懇。
“當然,以後如果你再遇到這種情況,在有沒有失去意識之前,記住一定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你在哪裡。”
“然後呢?告訴你之後,你會怎麼做呢?”
“然後——”展昭皺眉思索了片刻,看著白玉堂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然後你可以放心地失憶,只要我知道你在哪裡,一定會去找你,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不過我更希望可以在你下一次發作之前把你的問題搞清楚,治好它,讓你以後都不要再夢遊了,畢竟砸掉一個房間還是很浪費的一件事。”
白玉堂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展昭幾眼,在那張年輕的面孔上,真誠和關心的神情讓白玉堂的心變得暖洋洋的。這種溫暖的感覺讓他非常舒服,彷彿整個人都泡在溫暖的浴缸裡,又好像身體飄在雲朵中,微風吹拂,陽光普照,整個身體都感受到了一種愜意。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即使當初他還沒有失去最好的朋友,沒有失去摯愛的親人,在生命最初的幾年,在他還擁有一個完整而安全的家庭的時候,都沒有感受過這樣充滿溫暖的美好心情。這是一種全新的感覺,令白玉堂覺得幸福,他想要這種幸福一直持續下去,可是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誰可以告訴他呢?展昭嗎?展昭是個心理學家,他應該可以解釋所有人類的心理問題吧?雖然,展昭就是這件事的當事人,這樣直接問他好像有些怪怪的。
白玉堂猶豫了一會兒,心態就有點扭捏。展昭莫名其妙地看著白玉堂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皺眉的表情,還以為他又受了什麼刺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