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德連頭都不回,悶著頭向前走去,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不過伴隨著他的抱怨聽起來頗是無奈,“同樣都是貴族,為什麼我們就得幹這麼無聊低等的工作,看看索蘭特大公吧,他的工作是什麼?只有宴會!只有交際!”
“是的。”安東平靜的回答,“布萊德,你說的都沒有錯,可惜,雖然我們是貴族,但是卻是最末等的,一些正在破敗的家族的末裔罷了。”
這話就像針一樣,頓時布萊德的憤怒就被刺破,他的情緒隨之轉成了一種自怨自艾,或許是為了逃避這種情緒吧,他再一次用力揮舞起了砍刀,青蔥的枝幹猝不及防的被砍削下來,兩個人的鼻腔瞬時瀰漫著微澀的清香。
“這個無聊的地方!無聊的地方!破地方!”布萊德喃喃的吐出這些含混不清的字眼,酒精使得他說出來的話都被揉成了一團,變得晦澀難懂起來,“這個爛地方!到處都是苦澀有毒的植物,到處都是可恨的大霧!破地方!破地方!”
在他身後的安東沉默著前行,他機敏的避開那些植物的殘枝,時而深深的吸一口微澀的空氣。
兩雙鞋子踩在青蔥的蕨類植物上,沙沙作響。
樹林裡的動物大都逃逸一空,而那些弱小的蟲豸則深深潛伏在腐葉之下,靜靜聆聽著這並不屬於自己世界的聲音。
這兩個略略有些詭異的搭檔就這樣在一方的沉默和一方的嘮叨不止之中漸漸前行,安東的耳朵早就習慣了布萊德的聒噪,就像出於習慣一樣,他的思維漸漸渙散起來,腦海裡開始浮現出別的一些奇妙的事情。
這些事情其實講出來都是很細微的東西,可是浮現出來的時候卻可以給人帶來隱隱約約的快感,就像喝下一夸脫的的杜松子酒一樣,那種眩暈之中隱約透露出來的清醒就像毒品似的揪著你,要你往更高的天空,更稀薄的空氣裡去。
在這充滿微澀的自樹木傷口之中揮發出來的樹汁味道的空氣裡,他好像聞到了陽光的氣味——那種一週都不曾見過雲彩的晴天曝曬之後土地散發出來的乾燥熱烈的味道,不同於哪些喜歡在黑夜裡坐在酒吧的露臺上對著月亮喝酒的貴族們,對他來說這種乾燥的氣味往往可以帶來一些久違的回憶,而在那些回憶裡,他能看見農場,草垛,奶牛,以及繫著圍裙的她。
瑪麗薇莎,他在心裡悄然無聲的嘆了口氣,瑪麗薇莎。
他一面胡思亂想,一面在布萊德的聒噪之中憑藉著本能向前行進著。
一根橫亙出來的樹根剛好出現在他的前方,沒看見,安東被狠狠地絆了一個趔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地面撲過去。
翠綠,堅硬以及冰冷的大地。
他尚未回過神來,耳畔隱約有呼呼的風聲掠過,身體已經被人一把揪住。
“還有你。”這一下子布萊德找到了新的嘮叨的物件,“就算是貴族末裔什麼的也好,好歹算個年輕人是不是?怎麼走路都走不穩,連那些老頭子都比不上。”
安東只是笑笑,剛剛被大力捉住的肩膀有些痛,他不說話,集中了精力向前走去。
樹林很深,越往裡走便變得越加陰暗,陽光勉強能夠透過那些高大樹木樹葉之間交錯的縫隙漏下來幾綹,卻只能顯得這地方陰森潮溼。
腳下踩著的蕨類植物溼滑不堪,安東不再胡思亂想,收斂了心神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走著。
而這時候,樹林深處忽然傳來了輕輕的一聲“咔嚓”。
“安東,你聽見沒有??”
剛剛還處於亢奮狀態的布萊德驀然安靜下來,聲音壓低到幾乎令走在他身邊的安東都聽不見的程度,嘴更是貼到安東的耳邊,也不理會後者明顯的厭惡表情。
“安東,你聽見沒有?”布萊德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顫抖和緊張,“會不會是什麼怪獸?會不會是什麼異類之類的。哦,我的天哪,赫蓮娜早就提出要讓她父親為我換一個安全又體面的工作的,是我錯了,我不該拒絕她,哦,我的天哪。”
他手裡的砍刀無力的耷拉下來,整個人瑟縮著,試圖毫無跡象的藏到安東身後。
這一切安東都看在眼裡,他無聲的嘆一口氣,從布萊德手裡接過那把刀柄溼津津的砍刀,走到了前面。
如同一閃而逝的幻覺一般,聲響忽然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安東握緊了砍刀小心翼翼的在叢林之中穿梭,時而節制的砍斷幾枝無法閃避的樹枝。
在他身後,布萊德也收斂了自己,他一言不發,臉上全是緊張,一雙眼睛一刻不停的巡視著四周,而身體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