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終於像一個久未歸家的旅人一樣睡著了。
Chapter 9
我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但是沒有做夢。作為一個吸血鬼,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樣踏實了。不會被噩夢所驚醒,是因為夢裡的一切都成了現實。
我睜開眼,屋裡一片黑暗,我的身體周圍一片柔軟,這使我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不是卡斯爾的肩膀上或者地下室那口漆黑寒冷的棺材裡。我試著坐起身,鬆軟的床墊卻突然下陷了一塊,手下一滑,我重新倒回了床裡,同時手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卡斯爾一隻手撐著額頭,另一隻手就抓著我的,他只鬆鬆垮垮地穿了一件睡袍,銀白色的長髮散落在身邊,好整以暇地側躺著看著我。
“早安,納撒內爾。”他鬆開了我的手,將手埋進頭髮裡隨意地梳理了幾下,起身離開床走到桌邊,從一個黑色瓶子中倒出了一些紅色液體,回來遞給我,“喝嗎?”
我伸出手接過杯子,濃稠的血液使我喉嚨發乾,我輕輕晃動著杯子,在即將一飲而盡的時候卻又放下了。我死死盯著杯中的液體,想到昨天尷尬的舉動,猶豫不決。
卡斯爾在我身邊坐下,手裡同樣拿著一杯鮮血,他像是看透我心事一般揶揄道:“你在害怕什麼,我的血?”
是的,我想承認,你的血對我來說是無與倫比的誘惑,當我沉迷其中時,世上任何事情都變得不那麼重要,我只想要你的血……我緊緊抓著杯子,鮮血特有的甜膩香味刺激著我敏感的嗅覺,我不動聲色地吞嚥了一口。就是這個細小的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卡斯爾將自己手中血一飲而盡,然後一隻手攬過我的肩膀,像安撫小孩一樣在我耳邊低語:“這是昨天倫敦某個倒黴鬼的,你不必介意。”
他知道我在忌憚些什麼。我只好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一般扭過頭將手裡的液體一口氣喝乾。血液並不冰冷,沿著喉管一路向下的時候甚至有些溫暖。一股暖流從胃部開始瀰漫漸漸舒緩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用舌頭舔乾淨了嘴邊殘留的血。我想再要一杯。
卡斯爾已經離開我身邊,像一尊雕塑般站在暗紅色落地窗簾前。
我爬下床,準備自己弄一杯,而他卻在此刻突然拉開了窗簾。
窗外是倫敦少有的陽光,藉著白雪的反射一下子全都湧了進來。我嚇了一跳,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眼被這突如其來的光刺得生疼,眯著眼適應了一會兒才重新睜開。
卡斯爾修長的身體沐浴在陽光裡,銀白色的長髮垂在腰後,頭髮邊緣因為光線的渲染看上去就像在發光……
一名瀆神者在假扮神明。我在心裡想到了一個比喻。因為太久沒有見過光,我不知不覺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七年來,我第一次把自己和光明擺放得如此接近,好像一伸手就能再次觸控到它。蒼白的陽光灼燒得我眼睛生疼,可我居然捨不得移開視線。
過了一會兒,我在空氣裡聞到了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
那是我的頭髮。金色的髮梢開始慢慢變黑,幾縷白煙從上面飄出來,橘色的小火星忽明忽暗。我用手指搓滅了蠢蠢欲動的火苗,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變黑了。
更多的白煙從我面板上冒出來,等我回過神來,頭髮上重新燃起的火苗已經完全把我的髮梢燒沒了。
“見鬼!”我像一隻老鼠一樣迅速逃到了房間沒有光的角落裡,狼狽地撲滅火苗,而卡斯爾還是站在那裡,一動沒動。我忍不住朝他喊道:“你瘋了!你會被燒焦的!”
像是要證明給我看,卡斯爾歪了歪頭,將手伸向陽光照進來的方向,像遊吟詩人一般優雅,並且用那種姿勢維持了很長時間。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沒有像我一樣被燒焦,他就像……像一個普通人類,可以在陽光下自由行走。他轉過身向我走來,然後在距離我幾步開外的方寸光明下站住,蹲下身體撫摸我的頭。
“這麼好看的頭髮,燒壞了真可惜。”撫在我頭上的那隻手,有一股陽光的味道,那是我許久沒有聞過的。他身上有太多我所未有的事物。
同時這畫面又很奇特,我坐在黑暗的角落裡,他留在陽光在這屋子最後的領地裡。我忍不住將顫抖著的雙手又一次伸了出去。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灼燒著我的面板,但我卻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陽光落在我身上的樣子。我的手比在黑夜裡更加蒼白,雖然轉眼間就被燒黑。卡斯爾用他的手攥著我的,擋住了陽光的直接照射。
“你的眼睛在陽光照耀下還是那麼好看,納撒內爾。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