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景。
眼前的景色從高樓大廈漸漸蛻變為一排排的水稻田地,因為冬天,很多地方還有淺淺的積雪,暖棚上覆蓋的塑膠帳子被風吹起,猛地一看就像飄蕩的白煙。我是倒著車行的方向坐的,看了一段時間就有些暈眩,一根一根的電纜杆子快速地從眼前劃過,看多了發覺特別吃力。白翌用保暖杯泡了一壺茶,自己喝了一口,然後遞給我,我們將就著吃漢堡當午飯。其實我包裡還帶著些過年沒吃完的年貨,因為不想一下子都吃完,所以也沒拿出來。
雖然我們坐的是快車,但還是需要十幾個小時,也就是說半夜才能到目的地。這時候車廂外面已經一片漆黑,只有遠處幾點農家燈火讓我們感覺火車還在鐵軌上,而不是在一個不可捉摸的空間中漂移。我撐著腦袋,看著眼前的黑暗,除了眼睛眨巴兩下,身體其它部位保持著僵硬狀態,白翌又給我一杯茶,白霧頓時把窗戶蒙上一小塊模糊,透過霧氣看窗戶外面像是在看一個不存在的虛幻世界。
湘西其實是一塊很大的地區,素有“湘、鄂、渝、黔咽喉”之稱,湖北,重慶,貴州在解放前有些地方是屬於湘西的範圍。少數民族主要還是以苗族和土家族為主,所以也稱為苗疆地域,潮溼的地帶讓那裡多是蛇蟲。奶奶曾經告訴過我,解放後那裡還有少數蠱毒草鬼婆和趕屍的手藝人。這兩個行業可謂詭異萬分,神秘莫測,都有各自獨門的規矩:比如蠱毒婆子只收女子,並且要此女子有蠱必下,要求極其苛刻,趕屍匠也要求頗多,一般來講,最小的必須不低於十六歲,身高一米七以上,同時還有一個十分特殊的條件——相貌要長得醜,越醜越好,而且他們不許娶老婆。湘西是古代重要商道的必經之地,茶馬古道中的滇、川二道都有經過湘西的境域,所以是一條古代商人販茶行商的重要交通樞紐。那裡山路崎嶇,道路十分難走,雖說行商不如坐賈,但大大的利潤總是讓很多商人走這條危機重重的商道,也為此丟掉了性命,於是便有了幫助那些客死異鄉的人落葉歸根,將他們的屍體運回老家的行當。
白翌看看手錶對我說:“差不多到了。”說罷便從包裹裡取出一個小錦囊塞給我,說:“那塊地方多邪祟,你放在身上以防萬一。這裡面的粉末是混了雄黃的硃砂,對那些蠱毒和蛇毒有闢除的作用。”我捏了捏小袋子,感覺和以前端午節家裡買的藥包香囊差不多,聞一下還有些淡淡的藥香氣,我把它貼身藏在衣服裡。坐在隔壁的一個老頭看過來,他一身土家族打扮,身上還有股濃重的怪味,非常沖鼻子,他笑著插嘴道:“呵呵,小夥子還會配這樣的闢蠱粉,不容易啊,看來你和蠱術有些淵源。”
白翌淺淺地笑了笑說:“大爺也是行家?”
老頭看上去不是很老,說話地聲音很乾澀,像一個壞了的鼓風機,眼角的皺紋都延伸到太陽穴後頭了,臉色紅得像豬肝,他讚許地說:“小夥子好眼力,難得有人把我這臭老頭當行家,不過你這些東西還不夠防那些黑蠱,呵呵,我這裡有幾樣東西,就送你們些,算是緣分。”他一邊說一邊從帆布包裡撈出兩張黃色的紙頭,白翌一看眼神多了一份敬佩,立刻說道:“原來是位起腳的大行家,失敬失敬!”他哈哈一笑,然後白翌和我雙手接過黃色的紙頭,上面用紅色的顏料畫著奇怪的圖案,字不像字,畫不像畫。白翌把紙頭塞進口袋,然後說:“師傅難道是去走喜神?”
老人眼神柔和下來,感覺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極其普通的老大爺,他搖了搖頭說:“我是去看我兒子,他在大城市讀大學,我去看看他。”
白翌點點頭說:“看來師傅已經金盆洗手了,也好,安享晚年。”
老人家貌似很欣賞白翌,和他談了一些關於湘西的奇聞趣事後,我們才知道這個老頭在解放初期是湘西趕屍這一行的頭人,因為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於是早早地金盆洗手,找了個願意和他過日子的婆姨。只要趕屍匠一結婚,就不能再從事這個行當,否則就會出事,壞了行裡的規矩。
我們三人說著說著,火車終於到了站點。我們和老頭道別,準備起身下車。估計是坐得時間長了,我猛一起身,突然一條大腿抽筋,齜牙咧嘴地扶著白翌,他看我這樣苦笑著說:“你就這點出息,坐個長途就成這副德行。”老大爺看到我們這樣,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和我們揮手道別。我一邊疼得甩著腿,一邊揮手道別,嘴裡還對白翌抱怨道:“老白,你也就只會在這種時候擠兌我!”當我感覺腿好點了,就甩掉他的手,拿起行李包一拐一拐地往門口移動。因為我那滑稽地走姿,那個一直面無表情的列車員終於從僵硬的嘴角擠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