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連線過去的念頭都沒有。
「Take it! If you want the fucking evidence!」
她竟然如此容易就口出髒言,才五歲的女孩啊!
這不是道德教訓的好時候,因為剛剛我也送了她起碼一打的髒話:「I don't want any fucking evidence; Ariel!因為連你自己也不敢說這是真的,你憑什麼要別人相信?難道你就不害怕沖洗出來的照片中什麼都沒有?難道你就不害怕那只是你們的幻想,照片反而證明了Chris的清白?難道你就不害怕……你的腦子背叛你,像以往很多時刻、像你誤殺了人一樣?向三月!」
這男人真的相信那顆失常又瘋狂,三番四次背叛主人讓他們陷入困境的腦袋嗎!她能說一句真的相信嗎?
「我是你的醫生,我知道精神病患會出現的病徵,我知道他們在絕望時會怎樣讓自己好過!」
「You're nothing! We don't need someone who don't believe us! You're not my doctor!」
艾莉兒激動到不斷說英語,有些字還混了太重的口音跟泣音,含糊到我根本聽不見。
不用聽也知道她在罵我。
那雙蒼白的手緊握著相機,抱在懷中,我離她雖遠也能看見她的手在顫抖,她又生氣又難過,眼淚一滴又一滴地打在相機上,她抱著唯一能證明自己的東西像救命草,彷彿那是全世界唯一可以依賴的。
即使她也害怕,啊這是一定的,她也害怕自己的腦袋會臨時起意玩弄她、再一次狠狠背叛了她,但她只能相信自己,在我也不相信她的時候。
她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大串「嘎嘎咕咕」,哭到肩膀一抽一抽的,慢慢蹲下來。
運動袋子完全碰地,髒了也不管,她抱著那部相機像抱著小小嬰兒。
她讓我生氣,她該死的讓我覺得難過。
她孤立無援,只因為她有精神問題,而她更是其中一個人格;而我背後似乎有全世界支援我。
在街上大吵互罵過一頓,我該死的竟然有兩秒希望她是對的,而我是錯的。
她說我是冷血的惡魔、說我什麼東西都不是、說我絕對不是他們的醫生。
到最後她只對著自己的膝蓋哭,不停說她討厭我。
外套給了她,我穿著薄薄的T恤站在門口吹冷風,不知站了多久。
最後,我像賭氣的孩子般丟下一句給她:「我也討厭你。」
我該死的跟她吵到我也想哭,花了三秒才吞下了這愚蠢的衝動。
跟個五歲的小女孩在街上吵架後,我不想再抱著被子哭、表現得像個少女。
我甩上門,跑進家,不管她的死活。管她要冷死還是哭死在外頭。
……我好難過,我甚至覺得二十多年來從未如此難過,我背叛了她的信任,即使她的信任建立在不正常的腦構造上。
如果她剛剛指責我說「我是如此的信任你,為什麼你不能相信我」,我一定會反駁,信任不是一種可以交換的貨幣,不是她給了我歐元,我就要給回同等價值的港幣。
信任是建立於瞭解之上,她不瞭解我,而我只瞭解她的精神病學名。
但事實是,我曾經為成為她唯一的信任、唯一的依靠而虛榮。信任真的可以計算嗎?
而今晚,我把她遺棄在外頭,任十二月的冷風跟對我的失望同時攻擊她。
她曾叫我保護她。
天殺的,現在還快聖誕了!這是什麼最糟糕的聖誕節!
注:漫畫《蠟筆小新》中的角色,特徵是生氣時會躲進廁所狂毆兔子玩偶(?)。
【第七章】 天使改造
這樣說吧,我終於證實差餉(房屋稅)跟保安費是白交的──
雖然我很早就隱約猜出來了,但這事實現在讓我憤怒。
一個心理醫生說生氣,聽上去就是很彆扭,像心理醫生應該很懂控制情緒、早就切斷七情六慾般。
那些叫苦行僧、也可能叫易嵐,但不是我。
相信我,如果你的同居人跟你大吵了一場,然後跑去樓下睡街邊──
就是故意要讓你看到、但不知道為什麼警察永遠看不到的位置,像他塗了只有我免疫的隱形藥水。
如果我早找到那個位置,現在就不用付每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