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另一頭,朱利亞也正坐在被杜安發現的那棵樹上。他看著自己的手,手還在發抖,身體還在發抖。心緒如亂麻,混亂紛紛。
看到杜安老師和年齡相近,溫柔美麗的珍妮老師在一起笑語嫣然的那個時候,這種突然間衝上心頭,想要把杜安老師一把抓到手裡,把其他的人,把房間裡的一切,把天底下的一切都砸個稀巴爛的衝動,究竟是什麼?
更糟糕的是,跟平常遭遇到不愉快時的情形不一樣,他發現自己居然不能隨時切換到另一個世界裡去了。
無論怎麼努力,剛一穿上王子的衣甲,杜安和珍妮小姐頭湊在一起,低聲親密地說話的影象就又出現在他眼前,把白色的城堡一下子擊得粉碎。
就像傳說中吃下了黑暗王國的六粒石榴之後不能再回到地面的公主一樣,朱利亞為自己再也不能在世界之間自由地切換而深深地陷入了憂慮之中。
***
送走了珍妮之後,杜安收拾好東西,抓緊時間準備趕去辦公樓。朱利亞暫時無憂之後,杜安卻發現,自己就像那隻背著棉花過河的小馬一樣,不知不覺就發現自己的擔子越來越重了。
當門鈴響起的時候,杜安還以為珍妮或者朱利亞又回來了。朱利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也許改變主意,還是不想去上課了。
門開了。
在客廳陽光下呆久了的杜安,習慣了好一會兒才剛剛看出,門外走廊的陰影裡,站著一個人。
看不出男女,整個人都被一襲黑色長袍所籠罩。頭臉完全埋藏在帽簷的邊緣垂下的厚厚面紗裡。
當這人的手從黑洞般幽深的袖口中伸出的時候,手上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花紋繁密而不祥的刃口上,閃耀著讓人寒意徹骨的飢渴。
第四章 不完全交易(上)
無論是刀柄、刀身,這匕首都比正常的軍制規格看起來要小一些。並不起眼,合成材料的刀柄有些陳舊和磨損,看不出是否已經啟用。合金的刀身上血槽橫亙,鋒刃銳利,但也就如此而已,沒有任何值得久駐凝視的地方。
這個時代已經發展到幾乎走火入魔的清潔產品,讓它從頭到尾都一塵不染,連線合的縫隙都線條清清楚楚,就好像今天才出廠。
泥垢,血垢,甚至連一個DNA都不復存在。
可是,杜安的鼻端,卻似乎隱隱嗅到積年累月的血腥之氣。他像著迷一樣緊緊地盯著那刀尖,身體反如生鐵澆鑄固定在地板上紋絲不動。
寒光閃動的瞬間,杜安開口了──
“早……早上好,呃,夫人,菲茨夫人?”
匕首又似乎完全不曾動過似地停留在原地。
過了一兩秒鍾,濃厚的面紗下,一個已經上了年紀卻仍然動聽悅耳的女聲,平鋪直敘地道:“如果剛才你心虛,我就已經為我兒子報仇了 。”
“費……菲茨傑拉德夫人。”杜安此時才驚恐萬狀般地後退一步,額頭上冷汗滲出了薄薄的一層,話題也變得跳躍了:“我只是……我只是在看……您把‘日蝕’從星盟博物館裡取出來了?”
星盟歷上最著名個人冷兵器,推斯特的爺爺,“美死神”的所有物。
對方並沒有太在意杜安的話。她停頓了一下,仍然平淡地回答道:“不是我,是推斯特拿出來放在身邊的。”接下去,依然用哪種聽不出多少情緒波動的聲音,宣佈道:
“如果你願意,它就是你的了。”
錚亮的匕首,在被精美鏤花黑手套包裹的指間靈巧地翻了個身,轉過來,刀柄朝向杜安。尾部亮著的一個小小感應點,告訴杜安它仍然隨時可以如閃電般暴起殺人。
八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中,推斯特的爺爺,那位也叫推斯特?菲茨傑拉德的名將,就是憑著這把匕首,在已經被敵軍佔領的指揮艦的情況下,殺出一條血路,轉戰星球表面,熬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最終和友軍一起反制恆星空間,力挽狂瀾,拯救了整個星盟。
在除了太空對射很少能有戲劇化激烈場面的時代裡,這麼一個的重要武將,和一把指揮如意,有如神助的匕首,相互配合,天衣無縫的艦內戰鬥場面,自然激發了無數人的想象力,那該是多麼的驚心動魄,光華肆意的一戰啊。雖然根據他的傳記來看,他本人其實是個很沈悶的人才對。
沈悶也好,精彩也好,“日蝕”都是星盟歷史上最為著名的一把匕首。現在,只要杜安伸過手去,就是他的了。
杜安退了更大的一步,側身讓過,恭敬地對夫人道:“菲茨夫人,您要不要進來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