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多的碎金子,對這窮困的山野人家,想必是一筆不小進賬。進去,先道出自己身份,再把金子全給了他們,怕他們不把自己當神供起來?
想到這裡,陵王孫的臉上,出現個得意笑容。
來開門的,是個粗布衣打扮,身形瘦高,膚色黝黑,模樣正直淳厚的青年。他看見陵王孫,神情有些疑惑驚詫。
“在下陵王之孫,夜深迷途於此,但求借住一宿。”陵王孫朝青年拱了拱手,雖說的是謙詞,卻掩不住語調中的傲慢。
他這邊廂話音剛落,就聽見木屋內傳來一個男子慵懶的聲音:“喲,陵王孫便好了不起麼?夏生,攆他出去!是什麼貨色,竟這般無禮。”
陵王孫聽到那個男聲,不由得站在原地,怔了片刻──
那男聲雖出言囂張,卻動聽得,若綸音繞樑。
“別這樣。”淳厚青年將木門大開啟,側身讓陵王孫進來,又無奈的對屋內道,“他只是迷路借宿一晚。阿紫,你別為難人家。”
屋子分裡外兩間,傢俱物什齊全,卻佈置得和陵王孫想象的一般簡陋。
陵王孫剛想輕蔑的笑笑,從裡屋挑簾而出的那人,卻讓他再笑不出來。
“是、是。知道你心腸好,依你就是。不過,你右手不方便,這侍候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做吧。”
那人穿著一身富麗至極的紫色裘衣,身形修長,散著頭及踝的厚重烏髮,懶洋洋的端著碟茶點,往案上一放,對陵王孫翻了個白眼:“請用。”
剎那間,陵王孫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動也不能動,只覺得呼吸都快要停止。
他自幼生長在王家,身邊美貌的男女何止百千。卻不知這世上……竟有如此驚豔絕色。
舉止翩然似仙,容顏若玉,深黛色的眉目微微朝上斜飛。縱是不經意的轉眸,竟也隱隱有寶光流動。
“怎麼,嫌我家茶點粗鄙麼?”阿紫見他一對眼睛勾子般,盯著自己不放,沒好氣的用力拍了下桌案。
真是的,夏生就會撿這些麻煩回來。
“豈敢、豈敢……”陵王孫知道自己失禮失態,臊了個大紅臉,連忙坐下,掩飾的拿了塊糕點,就往嘴裡放。
本以為是鄉村野夫土製的槐花、桂花糕之類,粗陋簡制,難以下嚥。
卻未料,那糕點一入嘴中,便香氣四溢,只覺滿口芬芳,卻又不甜不膩。縱是在王府,也未曾嘗過如此美味。
驚詫之餘,又看到那用來端茶點的托盤茶具,古色古香,做工精緻考究,竟是前朝名器。
再看搭在簡陋木案上的桌布,發現是一大幅蘇州精繡。這樣大幅的精繡,在朝廷貢物中也屬罕見。
細細打量,這看似簡陋的木屋內,竟處處是價值連城的寶物。而且,似乎一直只被其主人當日常物品使用,並未善加照料收藏。
這兩個人……究竟是做什麼的?
隱居世外的高人?打家劫舍,而後金盆洗手的強盜?
陵王孫咀嚼著嘴裡的糕點,只覺頭腦中一片空白。
如影隨行番外之肉白骨(2)
幾塊糕點下肚,又喝了兩三口溫熱香醇的茶,就看見阿紫不耐煩的走過來問:“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就快去睡!”
陵王孫一見阿紫,只覺得三魂飛了兩魂,七魄被勾走六魄,哪裡還有主意,只諾諾應道:“……飽、飽了。”
“這屋子後面,有個小柴房。暫住一宿,想必也不會委屈人。”阿紫似乎鬆了口氣,提起盞琉璃燈,舉步朝門外走去,又交待道,“進去以後把門閂好,乖乖待在裡面。外頭風寒雨冷,說不定還有野獸出沒。”
“是、是。”陵王孫一邊連聲應著,一邊跟在阿紫身後。
**********************
阿紫將陵王孫引至屋後柴房,又再三交待他注意閂門閉戶後,才轉身離開。
陵王孫立在細碎飄零的冷雨中,依依不捨的瞧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望不見了,方輕輕嘆了口氣,走進柴房,將門閂好。
說是柴房,卻只在牆角堆著些乾柴,收拾得整潔乾淨,中間放著張不大不小的床。頭頂屋樑上,懸著盞昏黃的長明燈。
似乎,自己並不是第一個到此留宿的迷途客。
走到床前脫靴,躺下。被褥柔軟,乾淨清新的皂角香淺淺瀰漫在鼻端。
雖不是什麼好地方……卻真的,令人感到舒適。
陵王孫在床上翻了幾翻,想到阿紫兇巴巴的語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