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睡著的時候你不會走。”
花滿樓笑道:“我睡著的時候,你卻會走。”
花滿樓說的便是那日夢竹閣後,陸小鳳留下昏睡的花滿樓,與花如令一戰,又獨自遠走。
陸小鳳知他說此事,心中有些歉疚遺憾,但更多的,便是無悔。
他低聲道:“花兄並非全不在意。”
花滿樓道:“若我將你留在此處,你會不會在意?”
陸小鳳靜了靜,終於道:“更會擔憂。”
花滿樓只道:“我亦如此。”
他只想起花平所說,陸小鳳要與他絕交,又傷了眼睛,亦覺得天昏地暗,心痛難當。其中感動與心傷交錯,直讓他無言可述。
陸小鳳當日決絕離去,期間又是如何痛苦無望?
他此刻聽花滿樓如此提及,那種酸楚便湧上心頭,又覺花滿樓更該如何難受痛楚,自覺自己殘忍,對自己殘忍,對花滿樓,亦是絕情。
花滿樓卻道:“但我終究明白,你對我卻並沒有真的絕情絕義。”
陸小鳳道:“若不能做朋友,便不如重新開始。”
花滿樓知他所想,亦如他所願。
他懂花滿樓,花滿樓更懂他。
花滿樓道:“所以你走之前,又留了線索給我。你已將你知之事,借花平之口告知了我。”
陸小鳳道:“我知道,花兄一定會猜到。”
花滿樓道:“因我瞭解,陸小鳳絕不是拖泥帶水優柔寡斷之人。他既然已經同我絕交一次,又怎麼會再讓花平帶話與我,同我絕交第二次。”
陸小鳳道:“只一次便已耗盡心力。”
花滿樓道:“未能與君白首同歸,但求今日青山獨往。陸小鳳亦不會故意說這些讓我傷心的話。”
他道:“唐代白居易《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曾有一句,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
陸小鳳道:“的確如此。”
花滿樓道:“白居易寫此詩時,皆因甘露事變,才有感而發。當年文宗皇帝深覺宦官權勢日漸強大,欲削減其勢,便命親信官員殺宦官保帝權,不料宦官反撲,不僅未被削滅,反而連同監軍宦官,殺了無數反宦的官員。”
陸小鳳道:“世事難料,總有風波。”
花滿樓道:“陸兄當日留下此句,我亦知有其深意。若我猜的沒錯,二十年前,先帝覺江湖勢力強盛,亦長與官僚往來,便起了削減之意。叔父幾人便是先帝選中削減各派勢力之人。只是當時雖為此而役,武林中卻亦有眾多高手身亡,便不會再像甘露事變。”
他眉頭一蹙,道:“唯有今時,才是反撲之日。”
陸小鳳點點頭,花滿樓說的絕沒有錯。
他道:“花兄覺得會是誰,要將此事做盡?”
花滿樓道:“早些時日我與張閣老幾人相鬥之時,曾讓花平送一個錦盒去花家九達鏢局,讓他們保護周全,護送給我爹。”
陸小鳳笑道:“其實,那錦盒中什麼也沒有。”
花滿樓道:“沒錯。玉佛珠一直在花家,那錦盒不過是個空盒子。”
陸小鳳道:“但偏偏有人不肯放過任何時機,要將這錦盒也奪去。”
花滿樓點頭,道:“當日鏢局丟了鏢,奪鏢的卻不是頂天閣的人。”
陸小鳳道:“這個人是個特別的人。”
花滿樓亦同意,說道:“亦是個皇姓之人。”
陸小鳳疑惑道:“朱瑞這樣精明,一定不會讓南王府的人去劫鏢。”
花滿樓道:“的確如此,但他卻忘了一件事。”
陸小鳳沉念一想,瞭然道:“無論他如何隱瞞,錦盒總歸要到他的手上。”
花滿樓道:“錦盒本是烏沉木所造,又是繡眼鳥最愛棲息之所,繡眼鳥一生只棲一處,錦盒去了哪兒,原烏沉木中繡眼便飛到了哪兒。”
陸小鳳道:“所以花兄便知,想要玉佛珠的人,是安南王朱瑞。”
花滿樓道:“若他要做,便總會有人知道是誰。”
陸小鳳道:“但有些事,即便想做,也不一定會做的成。”
花滿樓沒有說話。
他靜靜的坐著,如同一席沉默無聲的風。
他忽然道:“其實有時候我想,這江湖之中,有多少人是身不由己,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逍遙自在。”
陸小鳳道:“人在江湖,便要成為江湖。”
究竟何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