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填飽肚子，就算是吃豬食也無所謂了。”緹奇懶得再與他做無謂的爭辯，說到底對方還是想讓他以諾亞的姿態去參加聚餐。也罷，現在的他只是個平凡的人類，並不屬於諾亞的世界。這是他進行自我流放的贖罪之姿，他亦不希望連最後的這一點清明都被汙染。眼鏡被摘了下來，膚色轉暗，礦工的裝束幾步間便轉變為高階禮服，他再次成為那一身華貴的暗黑諾亞一族。

“請注意你的措辭，緹奇米克卿。”小丑微微眯起雙眼，顯然已經是有點慍怒了。

接住對方擲來的禮帽，緹奇挽發戴上，將最後的一絲跡象也清除乾淨。對小丑的警告，他並沒有太過的在意。只是腦中忽然閃過少年溫和的笑臉，緹奇微微一愣，輕嘆了口氣。他何時變得如此不成熟了，是剛才的情緒尚未平靜下來麼？在將雷亞帶離這場醜陋的戰爭之前，他必須學會隱忍。這是從一開始就已經定好了的路，他沒得選擇，不是麼？

“是是，一切謹遵千年公的吩咐。”

昏暗的燭光在身後投射下一個個模糊搖曳的影子，陰冷的餐廳內只聽得見刀叉與盤子碰撞的聲音。緹奇放下餐具，停止進食。已經無法在這種場合愉悅用餐了，自從他的坐席被撤下之後。縱使很餓，可身體還是無意識地發出牴觸的訊號。胃裡是輕微的抽搐和反胃，他突然懷念礦場裡那些粗糙的伙食。思緒飄得更遠，他隱約看到了自己與少年坐在山野間一起開心吃飯的畫面。

“我吃飽了。接下來，該上甜點了。”小丑放下餐具，顧自說道。話音剛落，惡魔侍從便端上了一大杯的糕點。

還是跟從前一樣，連甜點都要求如此的精緻華麗。緹奇轉頭不想看他，對於這一任的千年公，他從不曾認可過。有著眾多的偏執嗜好，又終日躲藏在小丑皮囊之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他，緹奇是打從心底的反感。雖然當年對雷亞的處罰並非小丑所下，但他卻是不折不扣地執行者。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小丑處死，緹奇自問自己不是理智過頭的聖人。

是時候了，逃不開的話就讓它早點結束吧。至少結束之後，他便不用再面對這行刑的劊子手了。“千年公，把我們集合起來，不是隻為了吃飯這麼簡單吧。”

小丑放下手中的甜點，坐正身體，嚴肅道：“我們所描繪的宏偉藍圖到了揭開新帷幕的時候了，也終於輪到你們出場了。接下來要好好享受哦。”

望著小丑一臉興奮的樣子，緹奇心底冷笑。享受？只怕在座的所有人裡面，也只有你是在享受的吧。他所熟識的諾亞一族，可有誰真正嗜殺？

“千年公在尋找著，在找著重要的心臟，會是你嗎？讓我來確認一下…”

“羅德，你在唱歌嗎？”緹奇微微皺眉，他隱約聽到羅德在輕聲唱著什麼旋律。只是不知為何，儘管聽不清她在唱什麼，心裡卻聽到了一片荒涼。轉頭望向羅德，少女的側臉上閃著孩童的天真，低垂的眼瞼輕輕遮住了透露心跡的眼。

羅德轉頭衝他微笑，沒有回答他。而後低頭望向山腳，輕聲道：“耶迦元帥，沒錯了。”

“是那人麼？”緹奇翻動指尖的牌，直到牌上的人物變得清晰。山底那輛馬車，正在二人的關注下急速賓士著。

二人靜靜地站立著，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眼見馬車就要駛出視線範圍了。緹奇終於嘆了口氣，伸手按在羅德單薄的肩膀上。“走吧。我們除了執行，別無選擇。”

羅德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右手抬起，兩隻巨型惡魔便飛至跟前。飛身上去坐在了惡魔肩上，羅德衝緹奇伸出手，笑得一臉純真。“好像是個很無趣的人呢，我們還是速戰速決吧，緹奇。”

望著眼前巨大的惡魔，緹奇皺眉。對於這種小丑製造出的醜陋卑微之物，緹奇根本不願去觸碰。他清楚製造它們的每一個步驟，充斥了悲哀和絕望。對於它們，緹奇無法解救，於是便只能選擇遠離。抬頭溫柔得看向羅德，緹奇微笑：“我可以自己下去的，我們走吧。”

羅德望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低頭指使惡魔飛了下去。緹奇亦是一個縱身，朝著下方躍了下去。雨越下越大，眼前的景色幾欲看不清，是在為了接下來的滅殺而悲哀麼？緹奇閉上雙眼，耳邊傳來的是越來越清晰的悲鳴。儘管身體拒絕了雨水，但冰冷的溫度卻是透過面板不斷滲入身體。冷吧，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還會有更多的驅魔師將死在他的手裡。他不想殺，只是為了那少年，他不得不殺。從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註定將是滿手鮮血。依稀間，緹奇似乎看到雷亞美麗蒼白的臉。少年，在這場殘酷絕望的戰爭中，我該拿什麼去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