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去,卻又給扳回來。“幹嘛。”
“媽媽在睡麼?”金鐘鉉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崔珉豪看了看趴在病床邊的母親,點了點頭後回過頭來,嘴唇卻猝不及防貼上另一對。小小*觸了下他唇瓣後迅速彈開,金鐘鉉也隨著直起身,帶著頰上兩團紅潮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崔珉豪愣愣地撫摸著自己嘴唇,忽然笑出聲來,也不再犯困,微駝著脊背對著病床上的白色被單出神。
說是手術過後有一段昏迷時間很正常,但父親也已經這樣沉睡了兩天。為了維持正常的生理活動,裝有葡萄糖的橡皮管從輸液瓶一直通到父親左手背,液體落下時會發出滴答滴答的微小聲音,卻因靜謐的環境而能夠被清晰聽到。
請了一星期假在病房裡守了整整兩天的崔珉豪很累。但他知道默默無聞地恐怕已照顧了身體狀況不佳的丈夫很多年的母親更累。甚至那個太敏感太容易自責的傢伙——他天天過著奔波的生活,反覆地從醫院與各個通告間來來回回,每次進屋時都上氣不接下氣卻毫無怨言,只是頻頻向他發牢騷,擔心父親還不醒來的原因。
他嫉妒那些活在他筆下的人。他們有著早已為他們量身定做好的完美結局,再多的坎坷曲折、再多的伏筆鋪墊都只是為了突出兩人結合的來之不易。他們只需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地沿著通往最後的那條路行走就可以。
然而現實卻存在著那麼多未知。
崔珉豪徹底彎下脊背,將臉埋在手心。
大約過了有兩三個小時,他昏昏沉沉間聽到細微響動,醒來後竟發現父親已經睜開了眼睛。他愣了一愣,趕忙起身走上前去,輕輕地扶著父親的肩胛讓他坐起來,又豎起他身後的枕頭讓他倚著。
“爸,現在感覺還好嗎?”崔珉豪關切地問。
崔父張了張嘴卻咳起來。崔珉豪回身給他倒了杯水,幫著他喝下,再把杯子放回。
“爸,您睡了很久……餓嗎?這兩天媽都回家熬粥帶來,就怕您什麼時候醒了想吃東西……”崔珉豪說著,起身取來保溫瓶,又去找碗,卻見崔母先他一步。
“我去吧。”她笑笑,又不著痕跡地眨眨眼睛,“小珉也累了,在這好好休息一會兒。”
崔珉豪會意,向她感激地抿了抿嘴角。她又轉向崔父,後者卻沒做任何反應,於是她無趣地撇了撇嘴,拿著碗出門。
崔珉豪深呼吸了幾次給自己鼓勁,然後看向了父親的雙眼。
“爸,想必您也知道了……”他緩緩地說,“我和鍾鉉,正在交往。”
崔父沒有接話。崔珉豪開始微有些緊張,手也不自覺攥了起來。
“爸,您看不慣兩個男人這樣,我理解,”他儘可能讓自己鎮定,“但鍾鉉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前些日子我不知道您在住院,是鍾鉉過來照顧的您。他其實很辛苦……他不同於常人,他要做的工作很多,可每天無論多累他也還記得……”
“他以後可以不用過來。”崔父突然說,聲音平靜。
“……爸?!”
“金先生能過來看我,我很榮幸也很感激。”崔父慢慢地說,“既然他這麼忙,他就不必再繼續這樣。我不是垂死的人。”
“爸,您怎麼能這麼說話!”崔珉豪又急又怒地站起身來,“鍾鉉他完全是出於責任出於好心!以為我不知道嗎?鍾鉉腿上的傷!他因為覺得對不起您想請求您原諒,所以在您面前跪下!我不清楚他跪了有多久,可在您手術那天我也還能看見他膝蓋上的淤青……您卻說出這種話。爸,鍾鉉為您做了那麼多,您能不能……”
到最後,崔珉豪已經激動得無法說出話來。他聽到身後開門的聲音,回頭看見母親有些誠惶誠恐的神色,便知道她聽見了隻言片語。
“……小珉,”崔母在他身邊小聲問,“不成功嗎?”
崔珉豪強笑了一下,接過母親手中的碗,走到桌邊盛粥。隨後他重重呼吸著蓋上保溫瓶的蓋子,坐下來,仔細地用勺子舀起相對不太燙口的表面的白粥,輕輕在上面吹了吹,遞到父親面前。
“爸,多少吃一點。”勺子邊緣碰了碰父親的嘴唇。父親沉默許久,終於表情僵硬地吃下,他微微笑了笑,不發一言地重複著這一系列動作,粥面慢慢地降下去。
病房裡靜得出奇,只偶爾有勺子碰到碗壁的聲音。白粥幾乎見底,崔珉豪用勺子颳著最後一點點殘餘,大腦隨之漸漸空白,又漸漸充滿,重新運作。
“爸。”他率先開口,“我不該用那種語氣跟您說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