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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還疼嗎?”停了幾秒,卡爾把頭扭到另一側,小聲問。

“至少證明我還活著,如果連疼痛都感覺不到,那就麻煩了。”

禮服像第二層面板,完美地契合著身體的形狀,可以看到有稜角卻圓潤迷人的肩頭。

“強者面對未知並不恐懼,卡爾。”

“害怕未知的人並不無知。”

他突然不後悔了。

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在大西洋中心,在冰冷入骨的海面,什麼都靠不住了。他曾經以為可以永存的一切,金錢、地位、名譽和身份,他深深迷戀併為之自豪的一切,全都煙消雲散了。唯一真實的,只有手邊的這塊護牆板,還有身邊這個一直喋喋不休的人。

愛並不像許多人宣揚的那樣偉大,也不能使災難變得渺小,但它至少會讓我們堅強。

你在我身邊,以至我再無恐懼,就這麼睡過去,雖然很冷,心裡,還是溫暖如春。他眼前似乎盛開了一片勿忘我,藍色的花瓣,金色的花心,在暖風中搖曳……

“卡爾!卡爾!你上來!”傑克焦急地搖晃著他的胳膊。

“我要睡著了,傑克,別吵。”眼皮如同灌了鉛,睡意不斷侵襲。

“卡爾!”傑克對著他的耳朵吼叫也沒有用。

他把一口空氣嚥下去,伸出了幾乎凍結成冰雕的手臂。

“啪”。

無比清脆的響聲,在再次寧靜的海面上空迴盪。

他甩手,給了卡爾一記響亮的耳光。

卡爾終於從睡著的邊緣回來了。

牙齒磕磕碰碰,相撞的聲音絕對稱得上悅耳動聽。

“你上去。”傑克從凹凸起伏的護牆板上挪下來,把卡爾費力地拽上去。

“不知你怎麼想,反正我要給白星公司寫抗議信……”他的眉毛一揚一落。

“他們不可能理會的,別白費力氣了。”卡爾一語雙關地說。

“那也要。”

他的聲音顫抖著,彷彿聲帶結了冰,一動就會掉下冰渣來。白色的霧氣模糊了他的臉。

“生命很珍貴,卡爾,一閉眼就會失去……活動你的身體,讓血液保持迴圈……”

那個船員抓著一塊木料,嘴裡含著哨子,僵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所有凍死的人都是這樣的表情——傑克記不得誰這樣說過。

“聽我說,卡爾,你可以脫險,你會活下去。”唾液也結了冰似的,吞嚥都感到困難。

“你會功成名就,長命百歲,在別人的緬懷和敬意裡壽終正寢。”他的頭微微搖擺,不知是搖頭還是打顫,“不是此地,不是今晚。聽到沒有?”

卡爾黑色的髮絲結了冰,垂在額前。他透過硬結的頭髮看著傑克。

“我根本找不到我的手腳了。”他努力睜大眼睛,希望看傑克看的更清楚一些。

“我也找不到,想必它們已經凍掉了。聽著,卡爾,贏得船票,上了泰坦尼克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萬籟俱寂,海凍天寒。“讓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地遇上你。”

既然是錯誤……卡爾沒來得及反駁,傑克笑著,繼續說:“可心是不會有錯的。感謝上蒼,親愛的,我是那麼感激它!你一定要……幫我個忙。”他用手臂撐著木板,向上挪動,兩人同樣冰冷的手緊握在一起,他聚起最後的力量不讓牙齒相碰,他大聲說:“答應我活下去,卡爾……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希望多麼渺茫……永不放棄。現在答應我,永不放棄你對我的承諾……”

卡爾看著他,沒有說話。他覺得無力,無助。傑克,美麗可愛的傑克,應該是被寵愛著,保護著。如今,傑克卻要凝聚最後的生命,保護他……他回握著傑克的手,用堅定的不容置疑的威嚴說:“不,傑克,除非你也答應我。”

他宣誓一樣說:“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

傑克愣住了。

“好。”

“我愛你,傑克。”

那三個字,他對無數女人說過。在豪華酒宴,馬球賽,遊艇賽,遊園茶會和舞池裡。

此時,他們身邊只有冰冷的海水,冰冷的屍體和冰冷的殘骸。

如同最虔誠的信徒跪在上帝面前,他虔誠地說出那三個字。

愛情,來自上古時代的謎語,它超越了階級,超越了地位,超越了身份,超越了性別,超越了經歷的差異,超越了性格的不同,超越了人生觀價值觀的鴻溝,超越了時間,超越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