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已想通其中緣由,自語道:“原來是他們救了我,我還真是幸運。只可惜尚不知他們姓甚名誰,不知怎麼回報他們。”田伯光此前聽到那老者自報姓名,此刻便轉告給了令狐沖:“那老頭自稱是日月神教長老曲洋,那小姑娘叫曲非煙。你也不用謝他們,他們身份不同尋常、又把你救到妓院來,若你師父知道,於你來說只怕又是一番麻煩。”
令狐沖聽到“日月神教”幾個字,便想起一個人來——東方不敗。他在十四歲下山之時便已知道東方不敗正是日月神教教主,那時他也不覺得訝異,反倒覺理所當然:如東方不敗那般,武功氣勢皆可壓倒武林中一干人等,不為教主簡直辱沒了他。此刻,令狐沖回憶起那人冷漠、威壓的模樣,想著這些年所聞的日月神教之事,便覺佩服:這人果然好生厲害,分明勢力已擴張到大江南北,偏偏又不縱容屬下行惡;如此,正派即便想要發難也無緣由可尋。
田伯光適才只想著應答令狐沖的話,此刻想到對方所言的“幸運”;便無奈道:“令狐兄幸運了,我可就不幸啦。”令狐沖回過神來,聽對方語氣中有些埋怨之意,便笑道:“你不是因為先前斗酒輸了,所以才耿耿於懷吧?”
田伯光憤憤道:“我田某人願賭服輸,怎會記恨於心?只是我本將令狐兄當朋友、不願與你動武,才想出喝酒的法子來;令狐兄卻佯裝酒量不行,誘使我與你比試酒量。”
令狐沖挑眉,似是十分驚訝:“這可奇了,在下可曾說過自己不勝酒力?”
田伯光回想一下:“你還真是不曾說過。”可是以表情相騙誤導在先、事後又推脫得一乾二淨,這人真真是可惡至極——倒也是有趣至極。“也罷,我既當令狐兄你是朋友,受你一記暗虧倒也沒甚麼。”
令狐沖已認定田伯光與儀琳是自己的掃把星,因此才佯裝驚訝來氣對方;但他聽了田伯光的話,倒是真的驚訝了:“田伯光,我可是壞了你的好事、又作弄你;即便如此,你也當我是朋友?”
田伯光笑道:“那是自然。你我相鬥之時我對你的輕功佩服得緊,拼酒之時又對你的酒量和機智很是欣賞;既如此,當然要交你這個朋友。總歸來日方長,田某說不得也能扳回一局。”令狐沖默默將頭低下,暗道:你哪用扳回一局去?自我見了你便麻煩連連,失手殺人要被師父責難不說、還差點把自己給刺死了,簡直倒黴透頂。
令狐沖正想著,便聽田伯光發問:“說起來,田某尚有一事不明。先前你我在樹林中打鬥,令狐兄你手無兵刃、卻只受了輕傷;後來在回雁樓上,你也是遊刃有餘;我醉倒之前,記得你仍是意識清醒的模樣。田某不敢說功夫在武林中能排行多少,但比起青城派那些廢物來,還可說是綽綽有餘。令狐兄功夫不遜於我,怎會被青城派弟子傷成這般?”
令狐沖本想拿將來應付嶽不群的一番話來搪塞;但他見到田伯光面上的真誠之意,心中忽得生出幾分慚愧之感來:這淫賊是個十足的災星,我本該敷衍完打發他離開的;但他是誠心誠意要與我相交,連我先前的戲弄都揭過不提了,我此刻怎能用假話騙他?於是也將實情告知:“說來慚愧,那青城派弟子以言語辱及我與儀琳師妹,我一時氣不過,便下了狠手、將對方殺死。你也知道,師父他授徒甚嚴,不許我們好勇鬥狠、與他派弟子相殘。我一時無法,便自刺了一劍,只當是那弟子刺的,日後到師父面前也有道理可講。”
田伯光沒想到其中曲折竟是如此,先是一愣,而後拍手大笑:“哈哈,令狐兄太過狡猾了!可憐那人被你殺死,又要替你背個黑鍋。”令狐沖也笑:“誰讓他先言語不敬、又出手傷我肩膀?他若不可憐,我就要可憐啦。”
田伯光思索了一番,忽然道:“可是儀琳小師父怎麼辦?出家人不打誑語,她如比你先一步見到你師父或是餘矮子,這謊話可就不攻自破了。”令狐沖自信地笑:“此事無須擔心,她已答應我要替我圓謊了。我殺人之時另一名青城弟子已昏死過去、做不得證,只要儀琳師妹照我教她的說,必定能矇混過去。”
田伯光盯著令狐沖面上看了一會兒,面上滿是不可置信:“那麼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尼姑,居然被你忽悠得說謊?”令狐沖斜睨他:“我救她兩次,她以此小事回報我有甚麼打緊?我知道她不願說謊,亦不善此道。她只答應我將這事兒說成‘防衛殺人’、其他的都照實說;總歸旁的事情也不重要,任她按照實情去說罷。”
此刻令狐沖是真忘了他在酒樓上說的那番的不敬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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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