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是跨越了時間的絕對生物,時間對他來說是可逆的,於是人的一生在他的眼裡看上去是無數時間空間的延續,像蠕蟲一樣的粘膩可憐兮兮……”
他BLABLA不管不顧地陷入對人類和自己的貶損中,只是一場尿液被劫案似乎並不足以引發他這樣深刻的悲觀,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觸發了他牢騷的按鈕,又或者他很久沒這樣洩憤地胡說八道,權當是醉後的一場無稽之談。誰又在乎。
2寢人也不是很認真聽他說話,聽了一耳朵就各自又七嘴八舌地說起來,人多口雜,留級的聲音很快就被吞沒在幾個人共同的噪音裡,在被製造出來的同時又消失在空氣中什麼都沒有留下。
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走在他身邊的蕭月見卻彷彿一路都在認真傾聽,等他停下長篇大論陷入沉默的時候,蕭月見突然拍拍他的肩膀。
留級轉過頭去看他。
蕭月見用清冷的聲音淡淡地說:“人生若只如初見,師兄,你知道這句話的下半句是什麼嗎?”
留級愣了愣,在腦子裡搜尋下,搖搖頭,“我只記得是納蘭性德的一句詩,下半句倒不記得了。”
蕭月見說:“我也不記得。不過下半句並不重要,重要的就只有這句而已。”
說完,他就目視前方不打算繼續這段對話了。
留級越琢磨這句話越覺得有深意,越琢磨越覺得有意思,越琢磨越有種……真相呼之欲出的趕腳。
他看著漸漸超越了他走在前面的蕭月見那頎長卻有風骨的身影,竟然有點長江前浪的瀕死感,覺得自己這多年確實蹉跎了歲月,被後生晚輩開導到點子上的事情正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最後一點不服輸的銳氣、那點不想被歲月沖刷殆盡的堅持終於消失不見。
以後他大概會永遠記得這個夜晚,發生了兩件意義深刻的事情——他的尿被人搶了、還有一個年輕孩子對他說“人生若只如初見”。
眼前的景物模糊了,留級用粗糙的方式擦了兩把眼睛,這時候他突然注意到天上那半輪明月,皎潔的月光下他卑微的靈魂彷彿得到重生,頭從那亂蓬蓬的鬍子裡露出一個牙齒潔白的笑。
他要記住這初見的月光,然後帶著這種皎潔的心情過剩下的人生。
“謝謝你,謝謝你們。”他輕聲對著走在他前面的那些年輕人說。
這一年X大發生了一件震驚社會的事件——以寫推理小說而成名的暢銷書作家劉藉延讀多年,今天終於考過了所有畢業科目,拿到畢業證書。
在頒發證書的畢業典禮上2寢人左等右等都沒有見到那個鬍子拉碴邋遢的大叔出現,唸到劉藉的時候突然現場被諸多記者包圍,閃光燈啪啪地閃個不停,然後在前排站起一個衣冠楚楚相貌肖似竹野內豐的帥大叔,微笑著走向頒獎臺。
包括2寢人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能相信這個帥哥是他們平時見的那個漢子,開啟方式不對什麼的已經不能解釋這種靈異事件了。
不過最先反應的還是邵浪,他哦呵呵呵地掩嘴長嘯說:“怎樣!我就說他的顏不錯吧!”
在頒發證書的臺上,因為他個人特殊的狀況被要求在這個紀念性的時刻多說幾句,劉藉照例說了些感謝母校,感謝校友的話。然後在無限的關注和榮光中走下講臺。
典禮還在繼續,落座前排的都是領導及頭面人物。
劉藉坐回椅子上,他旁邊的男人沉默半晌,也不看他,儘量不動聲色地低聲問:“為什麼是今年?”
劉藉也不看他,低聲說:“因為認識了一些可愛的孩子,想通了一些事情。”
兩個人的對話毫無目光交流,彷彿不認識一般。
那人目光稍微向後面溜了下,掃過那幫咋咋忽忽的2寢人,冷笑,“物以類聚。”
劉藉說:“老師,我終於從你這裡畢業了,你難道不高興麼?”
那人就不再做聲。
劉藉沒有待到最後,而是起身向2寢人走去,和自己的小朋友道別。
2寢人熱情洋溢地接待了他,紛紛要求合照,然後還索要他的簽名書什麼的。
不過劉藉說:“還是算了吧,你們不太適合我寫的書。”
邵浪說:“你寫什麼的?”
劉藉說:“簡單點說就是寫到哪裡人就死到哪裡、心理陰暗、變態殺人、恐怖靈異那一類的故事。”
胖萌說:“呃……還是不要看了。”
劉藉說:“不過我今後想試著轉型寫點輕鬆的故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