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離破碎的泣咽聲,彷彿揉碎了的殷紅花瓣星星點點飄落。他低泣著,催促著,難耐地擺動著腰肢,卻不曾吐出真正的字句。直到身後傳來簡短的詢問:“在哪裡?”
“床頭櫃,第二格……”
這是兩人唯一一次對話。
握住分身的手又一次離開了,一剎那的空虛感讓他幾近瘋狂。而後它回來了,卻觸碰向另一個部位。
嗞嗞的水聲,兩人忍耐的低喘。這是一場沒有對白的共舞,他們因陌生而彼此信任,因孤獨而達成默契。
痛呼聲。
嘶啞的痛呼,被拖得斷斷續續,最後化為溺水之人剛剛得到空氣般的大口喘氣。調音師進入了他,一手撫上他被冷落的分身,在技巧性捋動的同時開始了自己的抽送。
一聲急過一聲的哀吟,像兩隻沒有語言能力的野獸。鋼琴家雙肘撐在床上,毫無廉恥地高高翹起臀部,忘我地扭動著,承受著一次次填充自己的撞擊。所有的空隙被塞滿,所有的思想被停滯,所有的寒冷被驅逐。身後的聲音一點點地變響,而他的聲線一寸寸地抬高,如同煙花飛昇至頂,轟然炸開散落。
喘息聲。
漸漸低弱的喘息歸於寂靜。
一秒、兩秒、三秒……
G從臺本裡抬起頭,不著痕跡地轉向S,恰好捕捉到對方臉上迅速消失的紅暈。
******
那之後的每一年,雨季一結束,鋼琴家就會約調音師上門。他們調琴,然後上床。每年一次,從未爽約,也不曾逾越。
鋼琴家的名氣越來越大,調音師的生意越做越好。大學畢業後調音師繼續進修音樂,其餘的時間則在一個培訓機構當講師,向學員們傳授鋼琴調律的技巧。他自己早已不再接活,但只要接到鋼琴家的電話,他依舊會親自去。
他們都沒再遇到比對方更好的情人。儘管如此,兩人誰也沒有將關係進一步推動的表示。過近的距離存在著危險,在安全壁壘裡耽擱得越久,就越失去跨過雷池的勇氣。他們一次次地沉溺於短暫的溫存,並細細品咂其後悠長的思念。
隨著年紀漸長,當初的漂泊感已經淡去,調音師安心在這座城市待了下來。不是沒向往過有人作伴的生活,但每次話到嘴邊,總是說不出口。
“什麼?”
“沒什麼。”
鋼琴家不再追問,姿態慵懶地側臥在調音師的身邊,把玩著對方的頭髮。這些年他登過無數的舞臺,拿過大大小小的獎項,上過各種各樣的媒體,昔日瘦弱的身軀裡透出了高華的氣度。調音師沒問過他身邊有多少情人——那不是安全範疇內的問題。
空氣中殘留著歡愛的味道。肩並肩地躺了片刻,調音師坐起身來:“我要走了。”
鋼琴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似是一個挽留的姿勢,但最終只是在他唇上淺淺印下一吻:“路上小心。”
“再見。”
……
聽見鋼琴家的死訊,是在那一年的暮秋。
調音師安靜地聽著電視裡播出的新聞,著名鋼琴家不幸遭遇車禍,當場搶救無效死亡。畫面中是白布底下露出的一雙腳,昂貴的男式皮鞋上蒙了灰,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以為自己會驚駭或悲傷,實際卻是麻木的接受。
那個人始終不是屬於自己的,離別早晚會來到。
“再也看不見對方”這個事實在之後的時光裡,以緩慢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點點地侵蝕進他的認知。那道身影從世間消失了,有一天自己忘記了他的樣貌,也無從再次確認。胸口某處的麻木外殼被蠶食,露出其下黑暗曠野般的巨大孤獨,以及蓋過了傷痛的、排山倒海似的不甘。
流逝的歲月中曾經浮現過的可能性,卻被自己過早葬送。無法挽回,無法推翻重譜。
然後在這年雨季收尾時,調音師再次接到了那個熟悉的電話。
“最近方便的話請來我家一趟好嗎?”不容錯辨的鋼琴家的聲音,在那頭若無其事地問道。
******
G將臺本翻過一頁,用敘述性的沉靜語氣念著旁白:
【站在那扇似乎毫無變化的房門前,我努力壓下自己的恐懼,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鋼琴家的養女。】
一旁的女聲優輕快地開口:“修琴的叔叔!”
“你好。”
“請進,爸爸就在裡面。”
“啊,有勞了。”
【當年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如今也已初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