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周這才知道那楊於畏居然是個敢於孤身住在城西亂墳堆旁的猛士。
這個時代講究事死如事生。
對墳地墓葬什麼的講究的很。
但凡有點兒家底的人都會給先人找個風水寶地,一代一代都埋在一片,稱為祖墳。
就算村裡百姓也會將先人葬在田頭,以求保佑收成。
不過總有些窮苦人家或者流浪乞丐什麼的死後無人收斂傳送。若是有名有姓的便由當地里長什麼的出面組織人湊倆錢買副薄棺葬了,若是乞丐,那就只能胡亂一裹,被差役們葬在亂墳崗。更有些來歷不明或者無辜枉死的就直接往亂墳崗一丟。
總之那是個怎麼看都十分不宜於居住的地方。
全城最陰森荒涼的地方。
就算再窮的人也不樂意往那去,即使那地方不看墳包的話實際上挺有種頹廢美的。
不過就算如此,頹廢美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吧,那書生看著衣著並不寒酸,還帶著幾個使喚的小么兒,怎麼看不也像是窮的要往那裡蹲的啊。
這書生不會是品味有問題吧。
範周開始懷疑那“豔鬼”到底長什麼樣才能把這種品味有問題的書生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答案揭曉的很快,那書生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一入夜就奔過來了。
宅子的陣法讓那豔鬼遠遠地就不敢靠近了,不得已,那書生只得懇求夫夫倆出門一見。
梁楠不樂見自家小狐狸為了不相干的人大半夜的折騰,又拗不過小狐狸最近越發恣意的性子,只好一道靈力打過去,把那女鬼給攝進了宅子裡。
藉著燈火,範周好好地打量了一下這女鬼,還好,看樣子還是這個時代男人的正常審美。
嬌嬌弱弱顰顰嫋嫋的,怪不得這書生這麼寶貝。
那女鬼自稱連瑣,見了夫夫倆便戰戰兢兢恭恭敬敬地叩拜下來,口稱大人。
楊於畏離群索居已久,聽見連瑣稱呼夫夫倆大人,一臉的不解。
那連瑣生怕楊於畏這呆樣子冒犯了範周夫夫,連忙賠罪。
楊於畏見不得心肝兒急成這樣,雖然不明就裡,也跟著賠罪。
範周看得樂不可支。
這書生除了品味奇怪以外,倒還挺有意思挺會心疼人的嘛。
心情不錯,就問了問這女鬼和這書生到底有什麼事要求他們。
那女鬼連瑣一聽範周問了,又見旁邊的梁楠臉色黑似墨,顯然沒什麼耐性,連忙極力簡練地說了原委。
這連瑣本來也是個官家小姐,未嫁夭折,死了已經二十年了,就葬在那亂墳崗中。
本來她年壽未到不該死的,卻被庸醫誤診,未死之時就被入葬,活活被憋死在棺材裡了。
像她這樣年壽未盡的枉死鬼地府是不管的,只好徘徊在陽世做個孤魂野鬼。
天可憐見遇到了個憐惜她的楊於畏,本來害怕誤了楊於畏的陽壽和前程也並不敢真的應了他,可那楊書生實在情深,又知道此地有了主,所以來求個庇護。
“連瑣自知陰陽兩隔,實在不應該眷戀這段孽緣,卻實在不忍見楊生如此痴情,故而只求大人庇護一二,使小女能與楊生做對知己便足以。實不敢奢求更多,更不敢害人性命,還請大人寬容。”
本來這倆人就是命中註定有姻緣的,按照之前範周的行事作風,肯定妥妥的就安撫成全他們了。
不過這對苦命的小鴛鴦運氣不太好,正趕上範周性情不定的時候,於是就被忽然想看苦情戲的小狐狸給涮了一回。
“這世間男子多好色,”說著白了梁楠一眼,“你又不能於他行夫妻之事,一時情濃還能忍,要是時間長了,再遇到其他活生生的美人兒,你就不怕你那楊生變了心?看你身世可憐,不如我想想辦法,讓你能投胎去轉世為人吧,好過做孤魂野鬼百倍。”
小鴛鴦一聽,一個本來就是鬼,一個臉色白似鬼。
楊生指天誓日地發誓此生絕不近二色,生怕連瑣答應投胎離他而去。
連瑣也是淚水漣漣,哀求只要留在楊生身邊,並無他求,楊生娶妻生子延續香火本是正道,她絕不妨礙,只求一知心人就滿足了。
這小臺詞兒酸的,本來壞心眼兒想看戲的範周把自己的後槽牙都酸倒了。
當年他們那個世界流行過一陣子這種流派的戲劇臺詞,到哪裡都能聽到酸了吧唧的肉麻話,怎麼聽都不像是正常人類能說出來的。
如今他不是人類了,還是一樣受不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