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四,京都長安失陷。天策府留守長安的天殺營統領冷天峰失蹤,生死未明。朱劍秋假扮玄宗,為安祿山帳下軍師徐歸道所識破,被暗殺身亡。
李承恩比玄宗晚走了一天,而只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內,安祿山的人馬已經從潼關長驅直入,封鎖了許多進出之路,好在西行之路倒還無礙。李承恩與景三策馬疾馳一日,晚間的時候途徑一處村落,便打算略停下歇歇腳,找個農家買點吃食。
誰知村落裡空空蕩蕩,不見一人。兩人都當村人已逃難避禍了,走到水井邊想要打水解渴,卻見井水是赤紅顏色,都是一驚。景三踹開幾戶人家的房門,血腥之氣撲面,內裡橫屍處處,竟是已遭人屠村。
安祿山起兵之時,玄宗曾將入質長安的安慶宗處死,安祿山為報復,多有屠城之舉,流血成川。這處村落並不處在淪陷之地,竟也慘遭此禍。李承恩手心收緊,忽然聽見旁邊有腳步聲過來,大聲問了一句突厥話。
他側頭一看,是個胡服的兵士,手裡刀刃還沾著血光。李承恩不等他問第二聲,長槍一抖,直送入那人心窩。景三聞聲出屋,瞄了一眼兵士服飾,眉梢一抬:“安祿山的狼牙軍。”
“你也認出來了。”李承恩眼神微沉,將槍抽出,卻不料那人尚有一線氣息,探手入懷,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將一物扔至空中。是枚煙花令信,在黯淡暮色裡炸出一串耀眼的火光。火
“嘖,情勢不妙啊。”景三苦笑一聲。幾乎是立刻應他所言,火光炸開之後,足下土地微微顫動起來,是群馬賓士所致。李承恩半跪於地,貼耳在土層上去聽動靜,臉色稍變:“輕騎兵,不下三千人,一里開外。”
景三苦笑搖頭:“逃命吧。”
他起身上馬,與景三一道疾馳而出。方才那人興許是警戒的哨兵,興許是起了私心來村裡搜刮財物,偏偏教他兩人碰了個正著。
“我總覺得每每遇上你,都流年不利,隨便找地方歇個腳都能遇見三千輕騎。”景三在馬背上甩了一鞭,還有閒心朝他笑,“日後若無要事,定對統領大人敬而遠之。”
李承恩沉著臉:“不會是偶然。狼牙軍是安祿山心腹精銳,孤軍來此,定是得了聖上出逃的訊息,想要攔堵。不知聖上是否平安……”
“與其擔心皇帝,統領還不如替自己多擔心擔心。”景三眨眨眼笑了一聲,拍了拍座下戰馬,“馬兒馬兒,爭點氣。不用你跑太快,只要跑過旁邊那匹馬就好了。”
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直如地裂巖崩一般。李承恩和景三的馬已經疾馳整整一日,早已疲乏,斷然比不過狼牙軍的速度。四野裡也無可藏身之處,只在前方有片竹林,景三搖頭嘆口氣:“去林子裡。”
竹林頗大,李承恩聽見馬蹄聲在林外止步,大約是不清楚他們的身份來歷,以及忌憚著林子裡是否有埋伏,一時未敢冒進。景三掏了水囊扔給李承恩:“喂喂你的馬。”
他抬頭看了看,暮色已至,一彎新月隱在竹梢上,忽然笑了笑,問李承恩:“你去過唐門沒?”
李承恩搖頭,不知他何有此問。景三索性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折了一支嫩竹把玩:“唐門也有許多竹子,品種也多,毛竹紫竹方竹淡竹,記不完。我記得小時候住的地方,屋前有叢佛肚竹,弟弟很喜歡。前幾年回去瞧了瞧,已經不在了,倒新種了許多鳳凰竹。”
“鳳凰竹枝葉秀麗,討人喜歡。”李承恩隨口說。隔著叢叢竹竿,他望見極遠處火把的光亮連成一片,收好水囊還回去,“趁著他們一時不敢進林子,趕緊走吧。”
“不急。”景三搖搖手,示意他拿著水囊,“山頭有哨兵,出了林子他們便會追上來。我們馬乏,就這麼跑是跑不過的。”
李承恩看了他一眼:“聽起來你有主意?”
景三笑笑,沒有作答。他抬頭看月亮,竹葉的影子落在他臉側半片白色面具上,像是烙刻的花紋。
“前幾年我回去唐門,小時候記著的許多東西都變了,山水如舊,人事已非。”輕而淺的月色融進他眼裡,讓刀頭飲血的隱元會首領在此刻看起來平添幾分溫柔,“但是煙大約會喜歡那個地方,他一直不想離開。我把他留在那裡了。”
“不滅煙?”李承恩微訝,“似乎……沒有聽聞他在唐門出沒。”
景三無聲地笑了。他指指腳下,隨手拍了拍地上厚厚一層乾枯的竹葉:“留下的意思,就是在竹林裡挖個坑,埋起來。他又不佔地方,一個罐子就裝下了。只希望那裡的竹筍不要長得太快太猛,把罐子給頂破。”
李承恩忽然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