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哭聲戛然而止。曹操瞧著對方眼中露出些微不可置信與恍然大悟的恐懼,微微笑了笑。
所以說,不作死才不會死啊。
郭嘉被喚去時,曹操正倚在窗邊看冬景蕭殺,落葉簌簌。
這個冬天到底是十分凜冽了。
郭嘉微驚:“外邊風大,主公怎把窗子開啟了?”
曹操仿若未聞。
他依然撐著窗扉瞧著窗外,對身後的郭嘉揮了揮手。
他說:“這些日子裡,孤總是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以前。孤想到,董卓叱吒風雲的時候,孤只能活在他和呂布的夾縫中。後來,他死了,孤又對上了袁紹……孤,想到第一次見到荀彧,想到第一次見到你……那時候,孤與你們,都很年輕。”曹操說到這裡,指了指窗外樹梢上被寒風吹著旋轉落地的枯葉,“而如今……故人依稀凋零,好似風中落葉啊。”
郭嘉怔了怔。他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默然無語。
曹操緩緩關了窗。
他拂開郭嘉攙扶的手,走回床邊,然後用被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他說:“孤病著的這一個多月,老二和老四做得很好。”
腦海中出現某個身影,郭嘉下意識牽起唇角。他正欲附和著誇讚兩人,又見曹操伸出手止住他的話語:“今日將你喚來,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
郭嘉斂眸。
“孤的這些謀士裡,最為器重的——便是你。孤曾對你說過,何時孤先走了,孤的這些兒子……這個天下,就拜託你了。”
郭嘉心中大震。他已知道了曹操要說些什麼,終究只能苦笑道:“有華大夫照料,主公身體再過些時日必然無恙。這些話,主公何必再說呢。”
他的話很輕,彷彿羽毛落地一樣刷在心上。但他的笑容裡卻始終有著令人堅定而自信的力量,一如很多年前傾身而立於軍營之中,談笑間敵軍灰飛煙滅。
曹操緩緩閉了眼。他的面上慣來是沒有什麼神色的,如今居然也染上些許的倦怠:“奉孝,孤是真的老了,這個天下總歸是要交給他們的。”
“主公!”
曹操擺手:“老了,人老了,才喜歡回憶從前。人老了,才會忽然明白原來還有那麼多事要去做……可惜人有時候,當真不能不服老。”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也不再看郭嘉,反而閉目倚在枕上,恍若閒話家常般隨口一問:“那麼,郭奉孝,孤的這些兒子裡——你最想輔助的人,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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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已瞧見了郭嘉:“先生。”
郭嘉約是打算行禮,便上前一步,怎料腳下雪跡未消,當下腳底打滑,整個人向前撲去。
身旁僕人尚未反應過來,曹植已穩穩扶住了他。
然後他感覺到,郭嘉緊緊握了握他的手腕。
他握的太緊了,並不像因摔倒而懼怕,反而像是故意借摔倒提醒他什麼。
他的心也頓時沉了沉。
郭嘉已放開手,打趣道:“嘖,多謝四公子。否則在下這把老骨頭,說不定就得摔碎咯。”
曹植嘴角抽了抽。
下一瞬又笑了起來,神色關切道:“雖然雪掃清了,地上卻是十分滑的,先生還請小心些。”
郭嘉行禮謝過,與曹植寒暄幾句,轉身隨僕人出門。
郭嘉的背影已消失在花園中了,曹植也轉身,朝著他來時的路走去。
顯而易見,這是通向曹操庭院的路。
那麼,方才他們是談了什麼重要的事麼?
若非是關係重大的事,郭嘉豈會在曹府之中特意提醒他?
如今父親頭風發作痛苦難耐,他們討論的必不可能是出征。若非出徵,又為何在這時候單獨召見了郭嘉呢。
是……世子麼。
父親已經決定立世子了麼。
甚至在立世子之前,詢問抑或者,試探了郭嘉。
曹植深吸一口氣。
他並不希望郭嘉參與父親立世子之事,卻無法阻止父親對郭嘉的依賴,或者是上位者必要衍生的疑心。若是以前的郭嘉,此刻一定會理智從容地保持緘默,不輕易說些什麼。
只是時光荏苒,他們都變了。
他與郭嘉之間,早就不是當初的亦師亦友,更親密了呢。
他無法確定郭嘉到底說了些什麼,父親又聽了些什麼。但從方才那一握來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