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華佗面前,到底班門弄斧。
曹植滿面震驚。他似要垂首掩去這些震驚,口中還喃喃自語道:“又是何人想要六弟的命呢?”
那麼,此事又是何人所為?
華佗一路憂心忡忡,他自然也在猜測。
一個人若被他人害死,推測兇手首先要想的便是他的敵人,抑或與他交惡之人。排除這些人,才是他死之後何人最為得利。
曹植幾乎是不假思索,腦海中便跳出了曹丕兩字。曹丕如何登上帝位他並不知曉,但其中關鍵確實在於曹衝早夭。
以他這些年觀察,曹操最滿意的繼承人本是曹衝。
一則如今曹衝尚且年幼,曹操未下定決心立其為世子;二則曹操南征劉表尚未歸來,在此時下手,有足夠時間銷燬證據,主導事情走向;三則若曹操取荊州歸來後,再聽聞曹衝驚世之語,難保不會在大悅之下立他為世子。
至於那時,再想殺曹衝才是不易。
那麼曹衝如今便要死了麼?
不……不會。
按華佗心性,他定是將這些告知了環夫人,那麼環夫人必然也會有所防備。如今六弟雖重病臥床,華佗卻並未言“無藥可救”,應當還有一線生機的。
既然有所防備,那麼他人謀害的機率無意間減少很多。倘若當真是曹丕所為,既已打草驚蛇,必要在短時內掩去所有痕跡線索。待捲土重來,便是曹衝真正死期!
那麼,便當真是曹丕所為麼?
曹植眸光微閃。他雖然這般詢問自己,卻分明早有定論。
他本不信曹丕。抑或他其實太相信曹丕,堅信他的狠辣!
——自古大業面前,從無親人!
曹植雖早已知曉這些,從來卻是無所謂的。事到如今當真發生於眼前,他心中忽然就有了不可言說的心悸動容。
曹植已離去了。
他離去時,華佗已陷入沉思尋找方法解救曹衝,並未發現曹植的離去。
門外夕陽西下。
半邊雲彩有如火燒,這一種彷彿要燃盡整個天幕的紅色,看起來居然壯烈如斯。
曹植只看了一眼,便開始思索起來。
他在想,若那人要再殺曹衝,是否會有什麼前奏顯示他欲下手呢?
而他若是對方,又將以什麼辦法來解決一個人呢?
曹植一邊走著,一邊思索。
首先,必不會以如今之法慢慢磨死他人。他會選擇避開一切有利對方之物,最好是瞬間使那人身死。因為但凡不是一擊致命,都有一線希望醫救。是以,他會盡可能地支開醫術較高之人,譬如華佗;
第二,如何抹去線索。任何一個陰謀詭計都不可能是天衣無縫的,因而在下手之後,未避免暴露自己,無論成與不成,都必去抹去所有有關自己的痕跡。最好的是,同時自己也在受害範疇之內,甚至傷及性命卻不至於死。畢竟是為利而殺一個人,不可能有傻逼選擇同歸於盡。
第三……尋個替死鬼。
替死鬼……
將所有證據抹去之後,為進一步擺脫他人懷疑,最適合的自然是轉移他們的視線。用另一件大事,或者另一個嫌疑人。這個嫌疑人可以是與此事無直接關係,但必須時自己與對方共同的敵人,抑或受益人。
……等等。
若是曹衝死了,曹丕重傷朝不保夕——受益人豈非是他曹植?!
曹植豁然睜大眼,瞳仁驟然收縮。
郭嘉瞧見立於院落之外的少年時,正好將他此時表情俱收眼底。
這些日子他已經能起身走出房門四下看看了,華佗也說他需要多走動走動,他便每日起身出門走上幾步。
他凝視著少年面上略顯怪異滑稽的表情,半晌才緩緩道:“四公子這是……臉頰抽搐?”
曹植踏入院中的左腳一滑。
他眼疾手快攀著院中門框,有氣無力虛弱道:“先生,其實學生現在渾身抽筋……您能不能、能不能,來扶學生一把?讓,讓學生坐上一坐……”
“……”
郭嘉默然良久。
他眸中滲出些許笑意,卻是淡道:“既然四公子身體不適,不如命洛安攙扶,早些回去歇息。”
話音未落,曹植已直起身。他甚至還拂了拂衣袖,風度說不出的溫潤優雅:“先生說笑了,學生健壯非凡,豈會身體不適呢?”
“……”
郭嘉眯了眯眼:“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