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推脫不再上朝,在煙氳氣霾的逍遙香裡尋找些許迷幻,在道士們神神叨叨的法術和一顆顆或金或紅的藥丸裡獲得安慰。
靈濟宮
那夜皇上甩手離開西廠大牢,本來被摒退在外譚魯子繼學勇等人並不知曉牢房內發生了什麼事,待朱見深面色難看的離開,幾個檔頭便衝了進來,雨化田已經倒在馬進良的屍首上,面如鉛色……
譚魯子扶住雨化田,急切問道:“督主?”再看馬進良躺在地上,喊道:“馬大哥……”伸手去探馬進良鼻息,已經氣息全無,再摸頸部大動脈,絲毫沒有脈搏,一向熱血熱心的漢子,此刻屍身越來越冷……譚魯子抬起頭朝幾個檔頭搖搖頭,那意思是“沒救了。”
繼學勇等人趕來伸手扶起雨化田,將他靠在自己身前,雨化田的眼睛一直定著馬進良,嘴裡虛弱的說道:“別碰他,誰都不許碰。”
幾個檔頭悲從中來傷,面面相視,其實大家都覺得督主這個人雖然性情古怪,作風乖斂,但一向清高理性,沒什麼外露的情緒,總讓人無所猜度。可是今夜這陰暗的牢房裡,一向氣度狠戾、儒雅秀美的雨化田竟然一幅心如死灰的樣子……那個剛剛回西廠不久的馬進良竟然就這樣死了……
幾個人關切的望著雨化田,口中喚著“督主,督主……”雨化田沒任何反應,只是死死盯著馬進良。
雨化田與馬進良之間的糾葛,幾個檔頭裡面譚魯子是能猜度到一二的,一來他和馬進良關係十分要好,二來雨化田身邊他跟得最長,心裡隱隱知道馬進良對於雨化田可能不僅僅是大檔頭這層關係,今日雨化田這番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譚魯子接過番子遞來的一碗茶,喂到雨化田唇邊,安慰道:“督主莫要過度悲傷,大檔頭……他必定不願意看見督主這番模樣,督主還要保重身體,大檔頭也好走的安心……”
話音剛落,雨化田劈手打翻了茶杯,激動說道:“誰說他死了,他怎麼會死……”說罷,雨化田去抓馬進良的肩頭,“進良,醒醒……”馬進良沒有任何反應,雨化田更加用力搖,聲音裡輕微哽咽:“不是說好要護我一輩子的麼,你幹嘛要搶來喝呢,我還沒答應你怎麼敢死……”
譚魯子、繼學勇與馬進良關係很好,此刻也忍不住悲傷,眼睛泛著紅,望望外面,剛才被餵過毒酒的幾個人都已經死透了,馬進良再銅牆鐵壁也是肉做的,毒藥入口,腹內刀槍,就算再捨不得終究也逃不過……
人死了,總不能放在牢房,扶起雨化田,幾個人想去抬馬進良。
“別動,誰都別動!”雨化田渾渾噩噩中冒出一句話。
話音落下,只見雨化田低□去拾起馬進良的面具,用衣袖仔細拂去上面的汙跡,輕輕覆在那人臉上戴好,隨即拉起馬進良背在身上,踉蹌走出牢門……其他幾個人想上去幫忙,都被雨化田揮揮手擋開,只聽雨化田自言自語般對肩頭的馬進良說著:“進良,西廠沒了,我再不是什麼督主,我帶你離開這……”
西廠的最後一夜,所有人徹夜未眠,督主房中,一盞蠟燭毫無生氣的亮著,雨化田坐在床邊,馬進良的屍身橫陳床上,雨化田什麼也不說,只是拉著那人毫無反應的手,放在自己身前,盯著已無呼吸的馬進良整夜沒閤眼。幾個檔頭輪番來勸過,雨化田置若罔聞……,只是偶爾嘆氣,冷冷說一句:“我已經不再是督主,你們看著辦吧,不必問我!”
院子裡,已經準備好了棺材和將要去金陵的馬車……
天亮,雨化田一身黑衣走出房間的時候,西廠上下所有人等皆為黑衣。
跪著的雨化田靜靜聽著宮裡來人宣讀裁撤西廠的聖旨,面無表情,眼神憔悴……
“謝主隆恩”雨化田深深叩頭。
“哎呀我說雨公公,聖旨下了,您快點出發吧,就別磨蹭啦~” 宣讀聖旨的小公公陰陽怪氣的說道,跪在地上的雨化田緩緩抬眼看了一眼那個小公公,那小公公下了一跳,不禁向後一躲,諾諾道:“你要幹嘛?”
放在平日裡,誰人敢和雨化田這般說話,還不是一口一個“雨督主”,恨不得去舔人家鞋面。
雨化田站起,單手從那人發抖的手裡奪過聖旨,眼睛盯著那小公公的眼睛,冷冷道:“臣領旨”
幾個檔頭備好車馬,等待出發去金陵,雨化田將聖旨收好,轉頭對幾個人說:“這是打算隨我去麼?”
“正是,督主”
“我已經不是督主了,你們……自己去尋了歸處吧,人人懼我西廠,其實不過恨我雨化田,至於我西廠的人……應該是很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