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勇想什麼呢”雨化田最後一個字落筆,頓點,按上自己的印,頭也不抬的問道。
繼學勇忙回神答道:“督主,宮裡的公公這十天都快把咱西廠的門檻踩爛了,您……您怎麼一點都不急啊?”
“嗯,急什麼?”
“皇上和萬娘娘都在招您入宮,督主……真的不去?”
“不去,我病了。”
繼學勇把氣色如常,神仙般淡定的雨化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低頭應道:“嗯,哦,督主病了,病得還不輕,都不能自如行動了,不能言語,沒法見人……”說得太違心,自己都不好意思抬頭看眼前這個身體好得不得了的人。
雨化田轉頭看繼學勇,看著看著就笑了,用毛筆的另外一端點了一下繼學勇的額頭,和顏悅色的說:“就這麼說,來多少撥宮裡的人你都這麼說。”說完將剛寫好的宣紙丟給繼學勇,道:“去吧,打發那人走。”
繼學勇捧著督主的書信往外走,臨出門,聽見雨化田吩咐道:“回頭叫魯子來。”
“是,督主”
當繼學勇口乾舌燥的和宮裡來的公公解釋著廠公病重,見不了人的時候,繼學勇覺得最近這十天說了這輩子最多的話,雖然平日裡西廠自己話多點,但是也沒到說得反胃的份上,難道是督主知道自己有這方面特長所以要加以挖掘,每次都讓自己回覆宮裡的人?繼學勇心裡在嚎:督主哇,這次落下了個話嘮病算不算是為西廠盡忠啊?督主要不我出去替你殺幾個人吧,這種傳話的事讓方建宗那個一天說話不超過3句的嚴肅臉去辦可好哇?
宮裡來的人一開始是趾高氣昂的傳雨化田進宮,後來次數多了就變成軟硬兼施,甚至有慈寧宮的小宮女都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嗲嗲的叫“學勇哥哥”,再請不出與督主,回去就要挨娘娘的責罰,叫的繼學勇心裡一顫一顫的,可是還是要虎起臉來哄人走,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憐香惜玉的形象這幾天都毀滅完了;皇上那邊派來的公公也不知道打發走了幾撥,自己那點連蒙帶騙的本事都用完了,就差狂吼著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叫對方住口,否則抹脖子給他看。
十天
自從上次雨化田出宮以來,整十天雨化田稱病不再進宮。
任萬貴妃召喚也好,朱見深召喚也好,雨化田只是上去一道道書信,措辭委婉,言辭懇切,只是大段大段的辭藻裡只表達了一個意思:病了,去不了。
廠公房間外,譚魯子整理好自己的衣帽,輕叩門……
“進來”
譚魯子進門後,走入裡間,雨化田正拿著本書興趣盎然的看著,輕輕掃了一眼譚魯子,視線便又回到書上。
譚魯子上前往那人杯子裡續了些茶:“督主喝茶。”
“嗯,放那吧,這段時間外邊什麼風聲……”
“回督主,現在朝堂上,宮裡都知道督主病了……皇上那邊好像和督主隔著氣,所以……”譚魯子有些遲疑。
“所以有人蠢蠢欲動了,打我西廠的主意?嗯”雨化田依舊看著書,說話的尾音好聽的上挑著。
“督主英明,屬下打探到商駱,東廠尚銘等人已經已經幾次奏報皇上,參咱們西廠跋扈專權,圖謀不軌……”
雨化田拿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一絲嘲笑隱隱浮上嘴角:“這幫狗鼻子還挺靈的……”
“督主,看現在這個勢頭,會有更多的人彈劾您,不僅東廠,還有那幾百號言官。”
“這幫言官從來不是省油的燈。”
“督主說的是,咱們平日裡做事下手都比較狠,我覺得這次,這些言官逮到這個機會搞不好要興風作浪……”
雨化田聞言把書扣在書案上,雙手輕撫掛在手間的菩提佛珠,淡淡道:“這次,真的怕他們不鬧。”
譚魯子皺了一下眉,困惑道:“屬下愚鈍,不知督主是何用意?”
雨化田並沒回答這個問題,眼瞼低垂,沉思片刻,問道:“馬進良在牢裡怎麼樣?”
“回督主,在……牢裡壓著。”
“用過刑了?”
“按照督主的吩咐,每天抽一頓皮鞭。”
“他說過什麼沒有?”
“沒……沒有,大檔頭一言未發過”
雨化田站起,手裡數著佛珠,在室內來回踱著步,半晌,自言自語道:“連個饒都不會求,笨死了”
譚魯子低頭,眼睛偷偷看了一眼雨化田,低聲插嘴:“督主,屬下覺得,大檔頭不管犯了什麼錯,對您的那份忠心都是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