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點的筆,用淺灰色描繪著那些成排的房屋,以及高高的教堂塔尖。
“在這裡可以看到您的家呢,主人。”
“對。”利威爾用藍色點綴了一筆。的確,從這個角度看,那個宏偉的城堡已經被樹林覆蓋,從這裡只能看到藍頂白牆的鐘塔了。
大概的顏色鋪上後,利威爾便開始細化。
沉浸於繪畫中的利威爾,很特別。此時,平時凝固在眉眼中的陰影似乎一掃而空了,他的眉頭自然放鬆,漂亮的眉毛形狀給人一種超脫之感。他偶爾會抿唇,眯眼,白皙的手腕上下起伏,那柔軟的筆刷就像在愛撫情人似的。
他將多種色澤混於一體,用細膩的小筆觸鋪灑其上。他的色澤比真實的更暗,可是,沒有一絲不和諧。他會時不時後退幾步,然後又過去修改,甚至重新覆蓋上色。此時的他,似乎已經脫離了軀殼,整個人已經化為了這山林中的風,張開全身細胞感受著這裡的一切,然後將其納入他的創作世界。
除了偶爾為他倒水,洗筆,艾倫一直待在他的身邊,觀察他繪畫。
看著他筆下的景色,從模糊到細緻,到生動。
看著他筆下的房屋就像活了似的蹦出來,艾倫幾乎可以想象住在其中的人過著怎樣平凡、卻快樂得讓人羨慕的生活。
“小狗,困了的話就睡一會兒吧?”利威爾道。
“不困,主人。”
“哈,我不會因為你睡覺,就懲罰你。”利威爾依然背對著艾倫,話語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艾倫的確很困,他倚靠著樹幹,逐漸就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每當他醒來之際,都能看見男人被白色薄毛衣包裹的背部,他在風中浮動的黑髮;每當他閉上眼睛,這個男人依然在自己的身邊,只是,兩個人的距離更近……
啊,他的手,正牽著自己的。
兩個人一同走在田野之中,沿著蜿蜒的小路,朝那些可愛的小房子走去。
那裡,是哪裡?
啊,還用問嗎?
那裡,就是兩個人的家啊……
比起城堡,比起他的任何一家公司,裡面的傢俱都是簡陋的,空間都是狹小的。可是,卻總是能聽見歡聲笑語,至少每天,兩個人在一起。
……
夕陽慵懶的光芒撓醒了艾倫。
他半寐著眼睛遙望著已經沉入山間的,鵝蛋黃一般的太陽。曾經讀過的段落湧入腦海。
“Things look phantastic in this dimness of the dusk——
在這黃昏的朦朧裡,一切都如此夢幻——
The spires whose bases lost in the dark and tree tops like blots of ink。
尖塔的底層在黑暗中堙沒了,樹頂猶如墨水的斑點。
I shall wait for the morning and wake up to see thy city in the light。
我將等待著黎明。當我醒來之時,就會看到沉浸在光明中的,您的家園。②”
大概是坐在這裡,吹了太久的風,艾倫的鼻眼有些酸澀。
不知為何,他不希望利威爾停下手中的筆。他希望他一直畫下去。
他想在這裡一直等,一直等。
從夕陽西下,等到夜幕降臨,從萬籟俱靜,再等到旭日東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在這裡,兩個人,沒有郵件、任務的打擾……沒有身份,仇恨的喧囂,就只有彼此罷了……永遠都不要回去了……就在這裡住下來……每天就這樣安靜地過下去……
“小狗,怎麼了?”
利威爾轉過頭來,微微皺眉看著眼睛發紅的艾倫。
艾倫愣了愣,然後站起來:“主人,您畫完了?”
“嗯,準備走吧。”
艾倫去小溪邊上洗乾淨畫具後,回來收好。
利威爾提起畫架,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就準備離開。
而艾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他突然低聲吼道:“主人,別走!”
“?”
利威爾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艾倫,然後自然而然地朝他走來,微微彎腰,伸手觸碰在他的眼睫上:“這麼大個人了還會因為做噩夢就哭鼻子?”
艾倫盯著他水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