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你住我下鋪吧。”個子稍矮的老鄉指著靠近門口的一張床說道。
“我幫你鋪床。”個子稍高的攤開棉被和床褥,利索的整理起來。他們都是從一座大山中走出來的,知道生活的艱辛,也知道守望相助的珍貴。
“謝謝。”張偉有些渾渾噩噩的,從床這邊繞到床那邊,拿起某件東西,愣愣看了一會兒又放下,似乎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
“張偉你坐著吧,我們幫你弄。”老鄉看不下去了,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憤憤不平的開口,“有錢有勢就了不起嗎?錢維宇說他是兇手就被學校開除了,還被告上法庭,他說你是兇手卻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還讓你無處可去。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是啊。我懷疑兇手其實是衝著他去的,張偉他們只是受了連累。聽說有錢人家關係很複雜,仇人很多。”另一人附和道。
“不跟他們住還好,那些大少爺咱們可伺候不起。警察早晚會抓到真兇,到時咱們就揚眉吐氣了。”
兩人不停拿話安慰,張偉時不時低應一聲,臉色卻愈加青白。
是夜,張偉僵硬的躺在床上,佈滿血絲的雙眼直愣愣的盯著斜掛窗欞的一輪明月,慘白的月光像流水一樣灑落,將黑暗的世界也染成霜雪一般的顏色。
機械的移開視線,轉而盯著自己蠟黃的手臂,張偉疲憊的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睡覺。
幾分鐘後,眼皮漸漸耷拉下去,他終於抵擋不住睡神的召喚,陷入了一個恐怖至極的夢境。
他回到了原來的寢室,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白灰三色,深深淺淺,斑斑駁駁。他朝自己的床位走去,視線一瞥,看見了躺在隔壁的高文天,灰色的臉,黑色的唇,白色的瞳孔,嘴角流下一行泡沫。他顫抖著伸出雙手,只探到對方鼻端的陰冷。
心臟砰砰砰的狂跳,全世界彷彿只剩下這一個聲音。他慢慢轉頭,朝其它床位看去,所有人都表情扭曲,四肢僵硬,他們已經死去多時了,房間裡似乎還飄蕩著一股屍體腐爛的臭味。不不不,這不是屍體腐爛發出的味道,而是靈魂被腐蝕的氣息,幾縷灰色的冤魂從死者黑洞洞的口腔裡爬出,哀嚎著,嘶吼著,張牙舞爪地朝他一步步逼近……
“誰叫你們侮辱我,輕賤我,是你們該死!滾開,都給我滾開,你們已經死了!被我毒死了!下地獄去吧!”
充滿殺意的夢囈在靜謐的夜晚顯得特別清晰,令人聽了不寒而慄。正準備下床小解的老鄉腳下一滑,差點沒從扶梯上摔下來。
他屏住呼吸,駭然的盯著下鋪的張偉,見對方雖然猛烈搖頭,卻沒從夢中醒來,立馬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爬回去,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
憋了一夜,第二天,直到張偉離開了,他才連滾帶爬的下床,跑到廁所釋放,然後拉住欲離開的好友,將張偉的異常低聲敘述了一遍。
“不可能,他哪裡有那個膽子。那可是六條人命啊!”高個子心裡在打鼓,嘴上卻不肯承認。畢竟是他最先提議讓張偉來住的,還說服了同寢其他四人,如果張偉真的是兇手,他會被其他人打死。
“是真的,我不可能聽錯!讓他搬走吧,不然我晚上都不敢睡!”矮個子急得臉都白了。
“剛來就趕他走,那哪行。再等兩天吧。”高個子還在硬撐。
當晚,兩人都失眠了,聽見張偉一直在翻身,架子床吱吱嘎嘎的響個不停。兩三個小時後,聲音沒了,換成張偉粗重的呼吸,又過了不久,充滿森然殺意的嗓音在低低的咆哮,“我能毒死你們一次,也能毒死你們第二次,去死,統統給我去死!”
兩人僵硬的躺在床上,聽著從下鋪傳來的惡鬼一般的吟語,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毛髮根根豎立。天啊,他們竟然把一個殺人犯帶進寢室,還安慰他,與他同吃同睡,嘔……胃囊在劇烈翻騰,擠出的汙物卻被堵在嗓子眼裡的心臟阻住了。
也不知道這一夜是如何過去的,第二天兩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了,聽見張偉開門離去的聲音才感覺自己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逃了第一節課,兩人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商量該怎麼辦。
“還是報警吧。”矮個子拿出手機。
高個子連忙阻止,“不行,咱們都是一個村的,咱們爸媽跟他爸媽抬頭不見低頭見,舉報了他,咱們爸媽怎麼做人?”
“反正我是不想跟他抬頭不見低頭見了。要見你去見吧。”矮個子已經撥通了報警電話,將事情詳細告訴了王朝陽隊長。校園網上有專案小組的聯絡方式,提供重大線索的人還有十萬元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