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兒……”青洛低頭望向懷中的少年,“對不起,棠兒……”
青棠搖頭。
“哥哥這十年究竟去了哪呢?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了嗎?”
困惑,迷茫,青洛也在努力回想。
卻彷彿置身於一片虛無,除了無盡,蒼白,別無一物。
少年展顏一笑:“不過沒有關係,哥哥記得我就好!哥哥還沒把棠兒忘記,我還能和哥哥在一起,這樣對棠兒來說,已經足夠了……”
青棠對他的依賴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青洛難以想象,這少年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在這個山谷,度過寂寞的十年。
手臂向下一拂,青棠身上的鎖鏈立刻破成了碎片。但這並不等於少年就此自由,真正的束縛,是他身上無形的,由韓思服所下,能夠鎖住時間萬物,包括惡魔的,縛神訣。
“韓掌門!”青洛轉過頭來,對韓思服道,“有我在,棠兒不會再殺人,也不會再打擾荊門,你們可以安心回去了!”
“是嗎?”
苦澀,失落,空寂,難過,這些感情凝聚這一代荊門掌門身上,宛然一個被剝奪了心愛玩物的稚齒孩童。
鳶兒感覺,平日裡的思服哥哥,就像眼前的青洛一樣,溫文從容,清淡儒雅,又不失一身威然傲氣。但自從見到青洛時起,韓思服便像是一個孩子。貪心地想要汲取更多,因此不惜撒嬌,最終所得卻是失望。
韓思服仰頭望了一眼那對相互依偎的兄弟二人,冰冷殘酷的惡魔在哥哥的懷中變得柔順乖巧。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認為這少年只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有誰會想到這孩子在十年間,奪去了多少無辜的生命,只為見他哥哥一眼!
至少十年後,青洛還記得他,他仍是他疼愛的弟弟。
然而他獨守十年的寂寞,又有誰知?
韓思服不禁笑笑,他竟然在嫉妒!嫉妒又有何用?
從前他便離他很遠,如今只不過是更遠而已。從頭至尾,他都沒能進入他的世界中去。
這一點,早在十年前,已是瞭然於心。
手臂微揚,一串字元從口中躍出。韓思服解了青棠身上的縛神訣。少年的身體沒了束縛,癱落在青洛懷中。
“你這是做什麼?”青洛訝道,一邊扶起青棠。
“你說的沒錯!有你在,他不會再殺人,那我綁著他也就沒了意義!你們走吧,離開荊山……最好,遠離人間……”
青眸間流露出一絲漣漪的笑意,青洛對青棠柔聲道:“能站起來嗎?”
“我沒事的,哥哥!”青棠絕美的面容上有著難以掩蓋的喜悅,和從前那個痛苦憂鬱的少年簡直判若兩人,忽而又轉向韓思服道,“謝謝你,思服!”
韓思服垂下頭去,恰遇見鳶兒關心的眼神,笑意復甦。
“我們也走吧,鳶兒!”
“嗯!”
鳶兒用力地點著頭。她本在擔心,一旦青洛離去,她是不是不會有機會再見到韓思服。但至少現在,他沒有攆她走,能陪在他身旁一日,便是一日。如此,鳶兒便已心滿意足。
不想回頭再看那對兄弟,韓思服正欲帶著鳶兒迅速地離開這裡,忽然聽見青棠的一聲驚呼。
“哥哥!”
聲音迫切焦急,韓思服不由得停住腳步,轉身一望。
青洛單腿跪地,右手緊揪著左側胸前衣襟,臉上的痛苦之色,竟是他為曾經過的。青棠半跪在他身旁,不知所措地驚叫。
“怎麼了,青洛?”韓思服奔上前去,在青洛身旁俯下身。
青洛緊咬著牙關,眉頭深鎖,落在地上的那隻手握緊了拳頭。
“感覺……身體裡有兩股力量……在衝撞……”
說話間,青洛額上已是滿滿的一層汗漬。
不經意間碰觸到他的身體,感覺炙熱如火,隨即又轉為冰涼,就這樣在冰與火的重複交替間,男子強強支撐著沒有倒下。
比起另一旁幾乎落淚的少年,韓思服慌亂不減。
無論如何,他只是個人類。
人類太脆弱,自顧不暇,何以管得了他人?
焦急間,耳邊又傳來鳶兒的一生驚呼:“思服哥哥,快看!”
韓思服依言抬起頭來。原本只是沉悶昏暗的山谷,不知何時光亮盡去,一片深沉的黑暗。奇怪的是,他們卻能清晰地看見彼此。韓思服站起身來,向著頂頭蒼穹深處望去。湛盧劍躍然手間,綻出灼熱耀眼的白光。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