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寫給他的。
好囂張的天羅公子。
信上內容,卻更加驚人。
蕭瀟擺正大名,坦言身份,客套過後卻道──
樓何似並非真意拯救天下蒼生,不過是浪蕩多情,看上蒼泱水本人而已。雲水古今乃修道之處,若繼續發展,千年道行,毀於一旦也。
蒼泱水合目,燒了紙張。
樓何似再次醒來時,全身骨頭若散了架,比上次受傷還虛軟。掙扎了一會沒掙扎起,又照舊躺下了。
心中正鬱悶,卻突然發現,只是一點鬱悶,不曾放大到想上吊了。
又休息一會,爬起身出去,卻見蒼泱水立在院中。樓何似打了個招呼,便道:“有勞蒼主,何似的毒可是已除?”
見那人示意沒錯,樓何似一時好奇,又道:“蒼主用何方式除去?蕭瀟乃蜘蛛一族,密技他人自難知道。”
蒼泱水只道:“樓公子恕蒼某不便言明。”
樓何似也不再問,回到床上繼續歇息。只是心卻漸漸癢起來,不像先前那般強烈,只是幽幽的抓撓。想起蒼泱水容顏,便按捺不住般。毒既已解,他便未想到那方面去,只是又想起瀟湘同懷遠來。
一時靠在床上,情意居然綿綿密密,絲絲不斷,時而憂愁,時而甜蜜,想的痴入神去,徑直坐了一個下午。
直到晚上,便要歇息,突然琴聲若有若無,飄然而進。
樓何似心頭一跳,突然又盪漾了起來。越想越坐不住了,便起身收拾了下,突然發現自己長髮頗亂,衣衫不整,又好好理了一番,對著鏡子照了兩下,卻是滿面嫣紅,春意盎然。手一翻,幻出一隻烏鴉來,飛出房去,不要多久,又叼著一隻繪金線牡丹酒壺翔了回來,落在桌子上。
蒼泱水並不飲酒,偶爾為之,也是素酒。這烏鴉叼來的酒卻醇,起初馨香誘人,後勁卻十分之大。
樓何似拿了那壺酒,便要前往蒼泱水之院落。穿過院子,來到圓洞門之前,心中正惦記那風華,突然一張腐爛的鬼臉猛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驚的倒退數步,抽出符咒,才發現是最普通的腐屍。
心中一凜,看了眼手中的酒壺,暗道自己是來幹啥的?
如此行為,以為蒼泱水是誰,又以為他自己是誰?若真做了,自己該處於何地?蒼泱水又該處於何地?只怕到時,當真千年道行,毀於一旦。
只覺一背冷汗,順手將酒壺砸碎在地上,突然見一個小蜘蛛圖案漸漸浮出手腕,然後碎成粉末,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隨手將陰氣掃散,這院子裡清雅正氣,又如何會有這腐屍……嗯。
院中風清月明,紫衣拂動,梧桐木的琴錚然作響。
蒼泱水輕拂琴絃,細密長睫低垂,安然端坐。
樓何似攜一白瓷藍冰壺入,微笑道:“蒼主好興致,不知可有空閒與何似閒話一番?”
兩人石桌旁坐下,樓何似擺開一壺二杯,各斟了一杯,道:“蒼主素喜清淨,定也愛此物,不如品嚐一番。”
蒼泱水謝了禮,取杯品了,道:“這豈不是小龍團?”
樓何似笑道:“正是此物,只是何似以為道法自然,茶法亦自然,不曾夾雜龍腦麝香等物,蒼主可還適意?”
蒼泱水再品,評道:“樓公子亦自然。”
樓何似輕嘆一聲,道:“蒼主以計驅毒,何似佩服。”
若不是此人放水,莫說一具腐屍,一千具要進來都是個笑話。
蒼泱水道:“樓公子自身意志不凡。”
又一飲,拈杯半晌道:“前日何似失禮,蒼主勿怪。”
蒼泱水沈吟,突然道:“樓公子可否回覆本體。”
樓何似心奇,但並不疑心,光芒一閃,化作一隻巨鴉。自覺體形太大,又變小兩分,跳到對方面前。蒼泱水袍袖一捲,將他攏進掌中,唇在喙上單純的碰了一下。
“樓公子的本體同人形,在蒼某看來,並無不同。”
樓何似旋落在地,恢復了人形。心中有失落,有歡喜,更多卻是婉轉清明之意。突然道:“蒼主且容何似再失禮一次。”
俯下首,在蒼泱水面頰上一碰。
風又清,又安靜。他合著眼,只覺從心底漾起純然的歡喜,卻將什麼念頭都拋的乾淨了。
坐回原位,樓何似微笑道:“此時此地,何似卻想起一句古話來。”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第一百六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