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讓他再挺一挺,等到勝利了我帶他迴天津。他只是喘,連話都說不出來……安琪,我心裡明白得很……這回怕是要完……怕是要完……”
說到這裡,他慢慢蹲下去,話不成話,含糊著哭出了聲音。唐安琪並未見過他的弟弟,可是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陪著長吁短嘆,落了幾滴眼淚。
等到盛國綱哭夠了,唐安琪把他扶起來坐到椅子上,又道:“盛兄,到了這個時候,其它事情就都放一放吧。你在醫院多陪陪令弟,若有需要幫忙的事情,給我來個電話就成。”
盛國綱深吸了兩口氣,極力想要鎮定下來。閉著眼睛沉默片刻,他轉身摟住了唐安琪的腰。一雙眼睛貼在對方的胸腹之間,隔著一層襯衫,唐安琪清晰的感受到了他那源源不斷的熱淚。
108 勝利日
盛國綱的弟弟,還是沒能挺到勝利那天。
盛國綱日夜守在醫院裡,不過幾天的工夫,人就瘦得脫了形。唐安琪趕去醫院看望之時,第一眼見著個瘦削佝僂的老頭子,完全沒認出那就是盛國綱。
盛國綱不肯離開病房,從早到晚的坐在床前,直勾勾的盯著他弟弟,一雙眼睛總含著淚水,什麼事情都幹不得了。唐安琪能張羅夠熱心,這時就把其餘雜務大包大攬,每天在外奔波著定棺材制壽衣——就算用不上,“衝一衝”也是好的。
拿回壽衣那天,他跑去中央醫院尋找盛國綱,想要再讓他來過目一次。然而推門一進病房,他就見盛國綱坐在床邊抱著他弟弟,淚水在滔滔的往下淌。
他立刻停下了腳步,心裡知道這是不好了。
盛國綱低著頭,把他弟弟的上半身摟在懷裡,哽咽著問道:“幼棠,你還有什麼話?你說給我聽,我一輩子都記著。”
他弟弟蒼白單弱的像個清秀的紙人,眼睛雖是睜著的,可是目光散亂,彷彿正望著極遙遠的地方。緩緩喘過兩口氣後,他閉上了眼睛,嘆息似的含糊答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一個小時後,他弟弟無聲無息的斷了氣。
盛國綱哭的驚天動地,從床上溜到床下,成了一攤扶不起的爛泥。唐安琪連忙趕上前去,先把他弟弟順順溜溜的擺在床上躺好,然後彎腰想要攙起盛國綱。盛國綱人是瘦了,可是骨頭架子還在,沉重的像個鐵人。忽然一聲哭出去沒收回來,他閉氣暈了過去。
唐安琪急出一身大汗,往死裡按他的人中:“老盛,老盛,你振作點!人放在床上沒擦沒洗的,再不抓緊時間,可就硬了!”
盛國綱悠悠的醒轉,向上站了幾次,可兩條腿晃得厲害,硬是站不起來。一歪身倒在地上,他伸手蹬腿的依舊是嚎啕。唐安琪沒有力氣再擺佈他,只得起身出門要來淨水,浸溼毛巾給那弟弟擦了擦頭臉,以及□出來的雙手雙腳。
接下來的禮數步驟,唐安琪其實也不大明白,只能是憑著常識忙碌。把放在門口的衣包拿過來,他見盛國綱還哭在地上不肯起身,就急的上前狠踢了他一腳:“老盛,現在不是你哭的時候!這衣裳非得兩個人才能換,我一個人哪有那麼大的力氣!”
盛國綱慘白著臉色想要爬起,哪知剛剛站到一半,膝蓋一軟,咕咚一聲又跪下去了。
唐安琪雖然精明,可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顧了死的又顧活的。結果活的在地上爬成了個死長蟲,死的則是很快就冷硬了。
他沒見過盛國綱這麼能添亂的親人,一邊撕撕扯扯的拿出壽衣,一邊氣得直罵。好一番忙碌過後,他終於把盛國綱那弟弟打扮齊整,又拿梳子給對方梳好頭髮。
再往後應該怎麼辦,他就實在是不知道了。
唐安琪去給盛國綱的朋友們打了電話求援。長髮翩然的戴老闆帶著幾個隨從最先到了,進門後就開始指揮隨從,先把盛國綱從地上扯了起來。
戴老闆似乎是個百事通,什麼都明白,說話做事也是斬釘截鐵的利落。唐安琪卸下重擔,又看盛國綱哭得撕心裂肺,這才有心同情,也落了幾滴眼淚。
這天直到深夜,他才回到城內家中。
戴黎民沒有睡,給他留著門。見他回來了,戴黎民一抽鼻子,忽然問道:“洗澡去了?”
唐安琪答應一聲,隨即站在地上開始解釦脫衣:“狸子,給我拿條褲衩出來,我今天去了醫院,這身衣裳明天也得好好洗一洗。”
伶伶俐俐的脫了個精光,他赤條條的躥到床上,穿上褲衩鑽進被窩:“老盛他弟弟這回真死了,明天我還得起早去盛家幫忙。老盛這個人啊,今天真是又可憐又可氣。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