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陸栩袖子說:“陸羽,我們搬到最後一排去吧。”
陸栩點點頭,好像弟弟說什麼,他永遠都是點頭。
他們經過我位置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陸栩背後的衣服全溼了。
素來眼神有些黯淡,因為陸栩就這麼離她遠去了,也因為無人注意到,她特意穿的白裙子。
我看著素來想,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那麼走火入魔麼?
每天每節課每分每秒。
都想看見他。
他上課的樣子,他低頭記筆記的樣子,他和同桌講話打鬧開玩笑的樣子。
他偶爾回頭,撞上你目光對你禮貌微笑的樣子。
唉,愛情,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啊。
語文課永遠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就算上課的蘇蘇老師是個笑容溫柔到極致的娃娃臉帥哥。
毫無疑問,他是除了陸栩之外,我們年段情人節巧克力歸屬的第二熱門人選,大概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一直和女同學保持距離。
我們班上和蘇蘇老師關係最好的就是大胖的同桌悟空(因為他大名叫齊聖,齊天大聖)。悟空不愛巾幗愛鬚眉,這件事已經是總所周知的秘密(雖然他沒有當面承認過,但跟阿蠻要好的一堆腐女都是這麼認為的)。我來到南川一中之前,從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事,比井底之蛙還無知。後來有一天,那是高一的冬天,我早讀課偷偷溜出去上WC,就看見樓梯拐角處,齊聖握著蘇蘇老師的手,幫他呵氣取暖,口氣親暱:“老師你又不乖,不戴手套。”
若有若無,蘇蘇老師一貫溫和的嗓音傳入耳蝸:“寫板書不方便啊……”
那時同性戀是個貶義到罪惡的詞語,何況還是師生戀。可我看著齊聖握著蘇蘇老師的手,沒有一點狎戲,沒有一點虛假,他們悄悄地躲在角落,沒有打擾任何人,沒有妨礙任何人。其實蘇蘇老師是那種一看就很乖的書生模樣,我幾乎可以想象他是從一個家教優良的書香門第裡走出來的,他被齊聖握著手的樣子還有些害羞,這條樓梯隨時有人路徑,他忍受著被人發現後聲名狼藉一無所有的恐懼,可他沒有一點抗拒,他看向齊聖眼裡是掩不住的暖意。
阿蠻說,有一種人很容易接受一切,他們是水,能接受不同形狀的瓶子。我想我大概就屬於那種人,我當時第一反應是這件事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蘇蘇老師會有麻煩,短暫的驚詫過後,竟連一點的負面情緒都沒有產生。
只要幸福就好啦,這句話是阿蠻經常掛在嘴邊的。
死撐著不敢打瞌睡,不經意回過頭,就看見堆滿掃帚簸箕的角落,弟弟和陸栩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這樣的場景,我時常能見到,尤其在容易犯困的冬天,窗外大雪瀰漫,窗子上蒙了一層水霧,他們就這樣頭挨著頭,肩靠著肩,呼吸交纏,枕著對方的外套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後來,很久很久之後的後來,曾經朝夕相伴的朋友都已各奔東西,我跟弟弟也都離開了南川,大半年才會相聚一次。難得有一次在一起吃火鍋,我問起弟弟未來的打算,他已經有些醉了,熏熏然不知南北,睜著一雙迷濛的醉眼“唔”了一聲,說沒什麼打算。
我說,那你總有什麼夢想的吧。
他捏著酒杯,神情慢慢就恍惚起來。
許久,他才緩緩說道:“我的夢想啊。。。。。。我的夢想是能回到過去。。。。。。”
一間破舊的教室,一個背光的角落,一張壘滿書的木桌子。
他坐在裡面,靠著牆,我坐在外面。
他還在我身邊,我們都趴在書堆裡睡著了。
窗外是寒冷的風和冬天溫暾的光照。
弟弟哽咽到顫抖的聲音,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心酸。
曾無數次產生過“這兩個人好過頭了吧”的念頭,可是卻沒有一次認真去想過。
我不敏感,不擅於去揣測人心,有時甚至遲鈍到令人髮指,一直抱著“男孩之間感情好也沒有什麼”的觀念。
直到現實向我們投下重磅炸彈,將我們看似平靜的生活炸得支離破碎。
下課時,我和毛毛手拉手一起去“接受大自然的召喚”,出來洗手的時候,她忽然問我:“你下下禮拜生日了吧,打算怎麼過啊?”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搖頭說:“不知道哎,到時候你來我家吧,請你吃蛋糕。”
“週末要不要一起去挑禮物?”
“不會吧,你拉我這個壽星一起去買禮物!”我故作誇張地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