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水瓶,又一不小心從手裡滑出去。賈溫追著滾落的水瓶,一回神就看到了一雙粉色的大頭拖鞋,有微弱的光縈繞在毛絨,他捏住瓶子,站起身來。
對上視線時,賈溫笑容牽強,面容有些蒼白。柳蓉一轉身將煙丟進菸灰缸,走回來後倚在門邊,環住雙手,微微抬高下巴,睫毛彎彎地遮在眼前:“是不是覺得很眼熟?”賈溫用力捏了捏瓶子,聲音在此刻的靜默中顯得尤為刺耳。他垂著頭,聲音艱澀:“你認識她?”
下一秒,賈溫就被推倒牆邊,柳蓉一一手撐在他的耳側,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正在仔細打量他:“你說你有什麼好的?”
賈溫別開視線,不看他,睫毛輕輕顫著:“你認識她啊,世界真小。”感覺到捏著自己下巴的力道越來越大,他疼得皺緊眉頭,眼睛閉得緊緊的。他聽到柳蓉一說:“是啊,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世界真小。”
“賈溫,她死了,你很高興是不是?總算沒有人再煩你了,對麼?”聲音低沉如同提琴,很好聽,內容卻讓賈溫痛不欲生,他一把拍掉柳蓉一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停地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你別說了。”
柳蓉一退開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已經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團的賈溫,冷笑:“她是因為你死的。”
賈溫更用力地收緊了手,柔軟的黑髮被蹭得亂七八糟,發出輕輕的嗚咽:“我不知道……”
柳蓉一又取來一根菸點上,細細的煙縷輕輕騰起,身後落地窗外仍然落著雪,泛著微涼的光,就像他的眼睛一樣,冰冷得一點感情也沒有。
賈溫猛地站起來,垂著頭就出了門。柳蓉一吸著煙,扭過頭看著掛在衣架上的賈溫的外套和圍巾,走到桌邊,將煙滅了,臉色陰沉地回了房間。
那是張合照,身後是繁複華麗的城堡,尖尖的穹頂,天空如同洗涮過的乾淨透徹,細雲輕掃。照片上有五個人,柳蓉一站在最左側,冷著臉孔,嘴角緊繃,穿著純黑的襯衫和修身的牛仔長褲,脖子上戴著一根細細的銀色項鍊,可以看到分明的鎖骨。
再右邊是個將頭髮染成亞麻色的男人,笑得很明媚,耳釘閃著銀色的光芒。
中間是個中發的女人,穿了黑色皮裙,蹬著一雙厚底的鞋,嘴角彎著,笑得很邪氣。賈溫看見她是倒吸了一口氣,手一鬆,水瓶就落在了地上。
他頭腦混亂地就衝出了柳蓉一的公寓,在雪上走了好一會,才有點清醒過來,腳上的拖鞋很早就溼透了,腳冷得沒有知覺了。他望著一輛車都沒有的馬路,在原地站了好一會。
冰涼的雪落到了鼻尖,賈溫覺得癢,立刻打了個噴嚏。他眨眨溼潤的眼睛,一直沿著馬路走。鑰匙,錢,手機,衣服全落在柳蓉一家了,他不想回去。
抱著手臂沿著路邊走,路燈微黃的光,映得白雪有一點點的溫暖。
十二月的夜晚真是冷得讓人吃不消,賈溫之前還喝了點酒,剛被冷風吹得一乾二淨,又抵不住冷,頭又暈暈的了。
他一邊走一邊想起了以前的事。
人生一直很無聊。愛情什麼的賈溫他根本敬謝不敏。可是別人不。小姑娘們勤奮地遞情書遞禮物,卻沒有一個有眼色看得出他是在假笑。其實沒人逼他這樣,但如果他脾氣惡劣地拒絕,肯定會有更多麻煩的事。
這樣最省事。他總是在走出學校以後,將那些那些拆都沒拆過的東西丟進垃圾桶裡。記得是在高二,他放學打完球后往家走,發現搬來了新的鄰居,附近的人都在親切地招呼他:“賈溫回來了啊。”
他彎彎桃花眼,禮貌地回應,看上去就像個乖巧的三好學生。
“你裝得挺像那回事的嘛。”賈溫聽到聲音詫異地回過頭去。面前站了個個子很高的女生,剛剛及肩的頭髮,五官很精緻,此刻她揶揄地笑著,有些邪氣。
賈溫當沒聽見,對她微微一笑,睜著無辜的眼,一臉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的表情。
“我是說我看見你丟那些情書和禮物啦,看都不看一眼。”
“溫溫,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麼?對啊,你是賈溫……你怎麼可能在意。”
賈溫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雪,想爬起來的時候,被人打橫抱了起來,他想公主抱也太浪漫了吧。抱著他的人身體很溫暖,賈溫吸吸鼻子,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你怎麼睡著了啊……”
“聖誕節時有溫柔的聖誕老人送孩子們禮物——
安靜美好的雪地有長長的雪橇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