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一起去麼?”賈溫跟在柳蓉一身後輕聲問,將雙手伸進口袋裡,出門的時候,冷風就猛地灌了進來,他輕輕打了個顫,低著頭往前走,一不小心就撞了停在前面的柳蓉一的後背,然後聽到他說:“Stay with me now。”
抬起頭髮現陽光正燦爛,白白的一片,晃眼。賈溫沒聽清楚:“啊?你剛說什麼。”
柳蓉一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很不高興地沉著臉。
賈溫噤聲,安靜地瞅著他,眼神如同浸在水中的棉絮,漸漸力不從心起來,他頹然地轉開視線,心想,不該喝那麼多酒的,第二天醒過來真不舒服。
“他們要去別的地方,你別想著找人一起去,要好好相處不是麼?”
賈溫輕輕“嗯”了一聲,感覺腳步越發虛浮,像踩著雲一樣,抬起頭看到的天空藍得像海,沒有流雲的一乾二淨,像小朋友用水彩筆塗出來的。
柳蓉一停下,轉過身來,說:“你走太慢了,等走到了也能回去了,打車吧。”
若有深意的眼睛駐留在臉色蒼白的賈溫臉上,感覺都快變成透明的了,有些不忍地皺起眉,卻又因為一肚子火氣硬生生忍住了要脫口而出的“不舒服就回去了”。
強硬的口氣,無奈而悠長的目光,賈溫都注意不到。
聖保羅大教堂。
繁複的哥特式建築,白色的牆身,精緻的雕塑,半圓的穹頂,坐落在地的恢弘錯落,站在它面前的人都顯得無比渺小,像細沙一般。
賈溫仰著脖子,感覺一陣暈眩,心裡一片複雜,覺得所有的事都彷彿不值一提,但是人又太微小了,所有那些不值一提的,都像不堪重負的重疊烏雲,早晚要有冰涼遺落。
走進教堂之後,就有漂亮和善的修女迎了上來,雪白面板,碧藍眼睛,笑起來柔和而寬容,不知道柳蓉一說了什麼,那個修女輕輕揚起眉,然後露出瞭然的神情,微微笑了笑,走到表情有些漠然的賈溫面前,雙眼平靜無波,卻如同溫暖的陽光,賈溫愣了愣,終於展開笑顏,仍舊無力蒼白,像朵輕飄飄的雲。
“God prays you。 Open your eyes; listen to your memory。 You are close to your happiness。 Do not afraid。”
賈溫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修女微微彎唇,清淺地笑,然後離開了。
真的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賈溫轉過視線,輕輕落在雙手合十默默祈禱的柳蓉一身上,苦笑了一下——那些話算是安慰麼。為什麼不自己來跟我說。
兩人在教堂內兜了一會,走到了一個偏殿內,一起坐在了長椅上。
人不多,稀稀落落地分佈著。
高聳修長的潔白羅馬柱矗立在遠處,極高的穹頂,吊著華麗的燈盞,正前方有拱形的彩繪玻璃,高高的祭臺上豎立著一排細白蠟燭,側方有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白色雕像,一架帶著濃厚歷史氣息的深棕色木質管風琴靜靜地浸潤在從彩繪窗中透來的浮華陽光。
安靜而神聖,讓不安躁動的心慢慢沉靜下來。
賈溫實在有些撐不下去,腦袋沉重無比,將手搭在前方的長椅椅背上,埋首在臂彎裡,合上眼瞼好一會,復又睜開雙眼,卻不抬頭,望著自己的膝蓋,鞋子。
帶著涼意的指卻驀然攬住了他的腦袋,往自己肩上一帶,賈溫有些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澄清的黑色眸子裡滿滿柳蓉一的倒影。
他淡然的神色,長掃的眉目,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我該拿你怎麼辦。”
賈溫漸漸放鬆了下來,歪歪地斜靠在柳蓉一的箭頭,越發力不可支的時候,就慢慢地滑進了他的懷裡。柳蓉一收緊懷抱,面容沉靜地與睜著雙眸一臉脆弱的賈溫對視。
動了動唇,沒能說出什麼來。
柔和了神情,靜靜地彎了下嘴角,眉又微微地蹙起,之後露出一個縱容無奈的笑。用手輕輕地拂過賈溫的眉眼,瑩潤黑亮的漂亮眼睛,沉重欲落淚的默然眼底,彷彿有冰冷微弱的波紋輕輕在點開漣漪,太深,所以看不清楚。
“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讓我很生氣。”在說自己生氣的人,用著那般平淡的口吻,但他後來又自嘲地揚揚唇,笑容有些落魄:“不過,我也知道喝醉的人不可能記得的。”
賈溫輕聲說:“記得一點點。”
柳蓉一用手指點在他的眉心,沉默一會,說:“我昨晚下了很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