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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水。兩個人沒怎麼說話。從熱鬧的餐廳出來,和齊飛在一起,夜風吹過來,高悅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齊飛自從知道高悅被錄取,一直情緒不高。高悅知道為什麼。

天上沒有月亮。從地球表面的這一點看上去,整個宇宙都是混沌一片。高悅又湧起荒誕的感覺:自己好像並沒有長大,可是大學生涯已經結束了。他又想:自己好像也確實長大了。剛來大學的時候,什麼都不懂,連自己是同性戀都模模糊糊,還糊里糊塗地找女朋友。去酒吧、去飯店、去聚會,都要人帶。很多道理慢慢摸索、很多常識慢慢地學。現在這一切都過去。

他想到父母:自己畢業,他們也老了。

高悅問齊飛:“我出去,你以後也去留學嗎”?齊飛沉默很久,沒有回答。高悅又問了一遍。齊飛說:“我說過,你知道的,我媽身體很差,外婆也老了。她們過每一天都很困難。等一畢業我肯定要回家鄉附近,我早就跟她們說好”。

高悅悶聲說:“我去讀書,起碼要五年,那邊要求嚴格,六七年、八九年都有” ,他停了停,說:“我們要分開了”。齊飛嗯了一聲,表示聽到。

高悅捫心自問:一開始,他不過是因為看齊飛模樣清秀才跟他交往,自私地把他拖下水。高悅象在黑夜的大海里航行的小船,往後看不清歷史,往前看不見去路,各個方向都是黑沉沉的未知。個人的未來尚且無定如流沙,難道能夠奢望跟某一個人白髮千古?

高悅想起有一次跟齊飛談孩子。兩個男人是沒有孩子的,這是上帝的懲罰。高悅知道齊飛有一個姐姐,跟他爸爸一起過。他開玩笑:“乾脆我跟你姐姐生個小孩算了,也是你的骨肉”。齊飛的性格一向柔和,但是聞言很生氣。齊飛生氣,有可能大喊大叫,有可能一言不發。那天齊飛選擇一言不發。高悅摸不著頭腦,解釋:“反過來其實也行,但是我是獨生子,沒有姐妹”。齊飛只是說:“可以領養的,你離我姐姐遠點”。高悅哭笑不得,說:“你把我當色狼嗎?要不是你姐姐,要不是生小孩,你求我摸一下女孩的手我都不摸”。齊飛看他說得滑稽,展顏笑了,問:“為什麼一定要孩子”?高悅停一下,仔細地組織詞語:“兩個人一起生活,肯定有很多甜蜜的回憶,最後肯定有一些積蓄,我想要個孩子,等兩個人都死了,把這些留給他”。

這些幼稚的未來規劃言猶在耳,馬上就要象無根草一樣要消失在山野中。

在一個大樓的門洞裡,兩人在樓梯上並肩坐下。背後是一扇鎖著的門,不會有人來這個死角。走廊上昏黃的燈光漏過來,勉強能看清人的輪廓。

高悅說:“你學得那麼好,又想當教授的,應該去留學”。齊飛搖頭:“我這個專業全靠腦子想,在哪裡讀書無所謂,我們系幾個特別厲害的教授都不出國的”。高悅靠在背後的鐵門上,說:“我這個專業不行,國內最好的大學在國際上前百名都排不上”。齊飛淡淡地說:“是啊,你的這個機會這麼好,肯定要去的”。

高悅心裡一陣茫然。他想說以後我們可以保持長途聯絡,又覺得說了沒意思。他平時說話七拐八拐、思路慎密,但是那天腦子一團亂麻。

他忽然衝動起來,嘴裡說到哪裡算哪裡,對齊飛坦白:“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瞞你的,我以前跟很多人亂來過”。齊飛一聲不發。高悅鼓足勇氣,接著說:“那個老薑,我跟他同居過半年”,他繼續坦白下去:“那個小林,就是你生日聚會的時候坐你對面的,我去過他家很多次,還有大鵬、大韓,還有很多其他人”,他一口氣說下去:“其實,我在遇見他們之前,已經有個夥伴了,也是我們學校的,一起了半年,再之前我在G吧混過半年”。。。

齊飛沒任何反應。高悅小心地問:“你生氣了”?黑暗裡齊飛搖搖頭:“沒有。我大概猜得到,但是沒想這麼多”。高悅說:“齊飛,你別跟我似的,亂來一氣,最後一事無成”,又說:“其實隨便點也無所謂”。齊飛不說話。

高悅忽然很累,他用手捂著臉,從手掌裡說:“以後你再找人,找一個脾氣好的、老實的,別跟我一樣”。齊飛輕聲說:“我為什麼要找別人”?高悅自管自說:“我這個人很壞的。我跟好多人亂來。我跟你分手一點都不在乎。我不過是你遇到的第一個人而已,你以為你有那麼好運氣嗎?第一個就是好的”?

齊飛握住高悅的手,隔著他的手輕輕地撫摸高悅的臉。他看高悅捂著臉,以為他在流眼淚,有點慌亂地說:“你哭了” ?

高悅的眼淚忽然真的湧了出來,象泉水一樣從指頭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