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明搖搖頭。也許姜勇那裡能暫擠一陣子,但他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你走吧,”饒永健咬著牙,“你陪我這麼久,夠了。”
三年了,陳寶明記得很清楚,兩人在一起已經有三年了。他陪了他三年,他又何嘗不是陪了他三年。
“永健,”他說,“上醫院吧。”
饒永健搖搖頭,“我那點錢,扔水裡還能有個響聲。”
“總這樣不是辦法。”
“陳寶明,我不怕死,我就怕活得不痛快。”饒永健兩頰泛紅,眼裡閃著熒熒的光。他笑著,企圖繼續粉飾自己。
“你活得太痛快了,”陳寶明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陌生的好似別人,說著自己想都未想過的話,“沒有一點約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本。”
“我——”
“你就是一個笑話。”
饒永健的笑僵在臉上,大滴淚水湧出眼眶。
他一直活在惶惶中,眼裡只看他能看到的:驚慌、疏離、冷漠、厭惡、恐懼,有的時候,比起飄渺的“死亡”,這些伸手可觸的反應更能讓他感到切膚般的痛楚。他忙於塗脂抹粉,畫出一個妖嬈幸福的面具,卻從未想過正視面具底下自己真實的臉。
他對陳寶明也許有幾分愛的意味,但更多的還是安慰。有一個活物在身邊,呼吸、言語、甚至目光的流轉都在提醒他,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掙扎。
而現在,這唯一的安慰也讓他失望。
饒永健抹了把臉,高傲地抬起下巴,“我寧願做一個撲火的飛蛾,也不做地上苟且的蛆。”
陳寶明冷笑一聲,把更惡毒的話藏在心裡:誰當你是飛蛾,都當你是蛆罷了。
陳寶明走了。
他坐在路邊,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看到姜勇似笑非笑的臉。陳寶明眯起眼,他討厭姜勇這個樣子,彷彿洞悉一切,但實際上呢?
“走吧。”姜勇開啟後備箱,拎起陳寶明的行李箱。實際上,他似乎確實洞悉一切。
“你不問我?”
姜勇挑挑眉,“問什麼?”
“我跟饒永健散了。”
“哦。”
陳寶明抿起嘴,覺得自己矯情了。
“你要在我家住多久?”
姜勇的話有些傷人,陳寶明滯了兩秒,心裡一抽一抽的。
“最多一個星期。”
“嗯。”
姜勇開啟車載音樂,一陣清音慢慢流出,伴隨著微啞男聲。陳寶明聽不懂,只分辨出那聲音在不斷重複“love”,合著略微混亂的節奏,打亂他的思緒。
LOVE,LOVE,LOVE。他想起自己走出門之前,饒永健語氣決絕,說,“陳寶明,你這輩子不會再遇上比我還愛你的人。”原來他一直愛著自己。
陳寶明閉上眼睛,努力回想深愛自己的饒永健的模樣,風騷的、癲狂的、撅著紅唇的、穿著高跟鞋的、舞弄著彩色羽毛黏在各色rou體上放浪大笑。
他捏緊發酸的鼻子,問姜勇,“我們分手以後,你還談過戀愛嗎?”
“沒空。”姜勇露出一絲譏笑,“我是俗人,時間只用來討生活,不用來談戀愛。”
“那我是小清新了。”陳寶明閉上眼,眼淚悄悄落下,只一顆,在乾燥的車廂裡瞬間蒸發。
“你不是小清新,你是腦子不清楚。”姜勇閉上嘴,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裡。他想起那天,幹完陳寶明,自己跳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身上所有的現金,回憶卡里的存款,計算剩下的錢能不能撐到下一次交房租,還差一千五,他問陳寶明: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錢?陳寶明卻說:你把我的pi股乾裂啦!
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錢!
你把我的pi股乾裂啦!
當即,他就跳上床操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往陳寶明pi股裡一捅,叫起來:我他媽的問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錢!
陳寶明的眼淚立刻流下來了,齜牙咧嘴地回答他:不到八百。
他也很想哭,如果哭一哭就能來錢的話。
姜勇甩甩頭,把過去的回憶甩掉。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陳寶明,攤在椅背裡軟成一團,還是過去那副天塌下來還傻杵著的模樣。那些事情他可能都忘掉了吧,他想。
住到一起,陳寶明才發現姜勇並不是像他所想的一樣,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相反,除了基本的吃穿用度,他過得像個清教徒,沒有絲毫娛樂,下班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