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忻一看到蘇寧哥幾乎風一般飄忽的身體就明白了,這就是蘇爸為什麼不得不在凌晨兩點打電話,讓自己儘快回來的原因,先不說精神狀況,他的健康狀況就已經到了生命的極限。
無論護士怎麼誘勸,手中的羹匙也無法把營養品送入蘇寧哥緊閉的唇中,如果用力稍大,撬開那虛弱的嘴唇塞了進去,他就馬上象被餵了毒藥一樣吐出來,雙手顫抖的緊緊抓著輪椅扶手,好像在遭受迫害一樣的痛苦。
“目前只能繼續靠注射營養液維持他的生命,這樣下去,遲早有結束的一天,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陪同的醫生很客觀的輕聲說。
看著護士一遍遍喂他,一遍遍又無奈的擦去他身上的湯漬,易忻慢慢的走過去。
因為溫暖的陽光被擋住,蘇寧注意到了眼前多了一個高大的陌生青年,身上有一種和護士不一樣的味道。他抬起頭,仰望著這個凝視著自己的青年,神情很困惑,好像在努力回憶眼前這個青年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看到他、聞到這種氣息就感覺不舒服?
他果然不認得我了。易忻苦笑了一下,蘇爸怎麼會以為他還記得我?
看看手中的維尼小熊,本來想遞給他,轉念一想,還是交給了護士。這隻布熊是來之前臨時起意買的,也不知道怎麼就覺得他會喜歡,也許因為記得他喜歡柔軟的東西吧。
慢慢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布熊,蘇寧哥好像也要認出它是誰一樣的,死死的盯了半天,突然就歇斯底里的叫起來: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小忻······”他好像發狂般的用微薄的力氣撕打著那個布熊,如同跟它有什麼刻骨銘心的仇恨。
易忻感到一陣眩暈,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心碎。他也明白了為什麼蘇爸蘇媽留在門外,沒有跟他一起進來——他們是怕他難堪。原來,這就是蘇寧哥一直記得自己的表現!自己的離開帶給他的巨大傷害,讓他即使已經思維混亂,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潛意識中也留下了自己影子般的模糊印記——小忻這兩個字。蘇爸蘇媽雖然不清楚原因,卻因為聽到他還會叫自己的名字,就把這當作了最後一根稻草,千里迢迢請求自己回來。
耳邊只聽的見蘇寧哥虛弱卻激動的叫喊聲和用力拍打的聲音,慘白著臉的易忻沒有說話,已經知道情況的護士也很知趣的一言不發。
根本就沒有什麼體力的蘇寧只打了一會兒,就氣喘吁吁不甘心的垂下了手臂,那隻根本毫髮無傷的布熊隨即掉落在地上。
易忻把那個布熊慢慢撿起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狠狠一拳打在它柔軟的肚子上:
“打!打這個小忻!打這個壞傢伙!打死他!”
護士十分吃驚的看著眼前的青年一邊叫著自己的名字,一邊惡狠狠的打著那個布熊,總算還是不能夠控制情緒,女護士捂著嘴偷笑起來。
“還在對我生氣嗎?對我生氣也可以,只要你還記得我,哪怕只記得我的名字。”一拳拳又快又狠的打著那隻可憐的布熊,易忻心中默唸。最後,他索性把它扔到了地上,狠狠用腳去踩。
已經十分虛弱的蘇寧哥也驚奇的看著易忻的舉動,慢慢,那幾乎透明的清秀臉上現出了一絲冰破般的笑。他純真的黑色眼睛第一次沒有躲避易忻,而是很好奇認真的望著他。易忻認出,那個眼神和十幾年前一個少年建立了對自己的最初信賴時一模一樣。但是,自己當時不僅沒有好好珍惜和保護,還把它狠狠推遠了······
在易忻遠比蘇寧有力的“攻擊”下,那隻被當作替罪羊的布熊很快就變的面目全非、破舊不堪。
“我餓極了,沒有力氣再打了。”裝作再也打不動的樣子,易忻一下子坐到蘇寧的身旁,“蘇寧哥,吃了飯,我們再打它,好嗎?”
他溫柔的看著蘇寧,並衝一旁只顧驚奇看著這一幕的護士使了個眼色,她也立刻醒悟過來,重新拿起羹匙。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
儘管食道因為好久的沒有進食產生了吞嚥困難,蘇寧哥總算肯張開嘴讓從護士手中接手的易忻喂他了。聽到護士出來傳達的好訊息,蘇爸和蘇媽也急忙跟進來,看著眼前的一切,兩位老人喜不自禁的落下熱淚。小小一碗小米粥吃完餵了整整大半天,但是大家都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誰也沒覺得厭煩,他們都知道,蘇寧哥慢慢好轉的希望已經出現了曙光。
早上原本陰沉沉的天空到了中午時分,也慢慢開始陰轉多雲,隱藏在大朵大朵陰雲背後的太陽也不甘寂寞綻放出金色光芒,給周圍的雲朵鑲上了美麗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