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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他終於按下通話鍵。

頂頭上司高迪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這位快退休的老FBI說話一貫慢條斯理,如今卻透著股無法抑制的焦躁:“你在搞什麼鬼,里奧?”

“我很抱歉。”里奧低聲回答。

“用不著道歉,你不擅長這個。我要你解釋清楚,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這麼被動,以至於事態全面失控?你讓我覺得法庭證人席上的是另外一個人!”高迪異常嚴厲地追問。

“……我很抱歉。”里奧沉默了幾秒後,重複道,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高迪發了火:“要不是情況緊急,我真想當面把你狠削一頓!我動用了媒體界裡‘我們的人’,會盡可能拖延時間,把不利的風頭壓一壓。至於你,我給你12小時,不管用什麼辦法,我要那個律師親口向記者承認提供了偽證。里奧,這是你唯一一次解決麻煩的機會,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捅的這個簍子有多大!”

“我明白。”里奧說,“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解決辦法:我辭職,去坐牢。”

高迪彷彿噎了一口氣,隨即咆哮起來:“你自己乾的蠢事,自己去擦屁股,別指望手一甩就把爛攤子丟給別人!你想去監獄裡養老?那政府花在你身上的精力呢?經費呢?誰來買單?你們這些兔崽子,太年輕!太天真!你以為這事要是鬧大了,光憑你一個人就能扛得住?”

他深呼吸著,努力平復情緒,恨鐵不成鋼地說:“現在、馬上、去想辦法!行動起來!別他媽自暴自棄了,記住你只有12個小時!”

對方“砰”的一聲結束通話通話,里奧拿著話筒發怔。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老高迪仍然護著他,極力想要保住他,這讓他眼眶有些發熱。

其實他並非束手無策,正如高迪所說,那個律師就是很好的突破口。人人都有弱點,只要使用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扼住對方的要害,即便不能立刻解決,也能使事態朝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

他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對殺青,對自身複雜矛盾的感情,對兩人間糾纏不清的恩怨與羈絆。

他們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相互拯救又相互傷害,沒有人可以單方面去結束這種畸形的關係。里奧嘗試了,在法庭上他試圖摒棄私人感情,把殺青當成一個陌生人、一名罪犯,換來的是一個刀光劍影的陷阱,以及更加勢同水火的抗鬥。

“你認為他有可能——即使曾經從未有過,將來也有可能向無辜者下手?”

“……是。”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吐出這個字眼時,殺青一瞬間痛苦的眼神。

那眼神彷彿一隻蒼白的手捏住他的心臟,向墮落的深淵一路拖去。那一瞬間他以為聽見了自身靈魂深處的悲鳴。

他知道殺青的痛苦所在,那是一種對某人、對自己的極度失望——因為把那個人放在與眾不同的位置上、因為在心靈層面上信任了那個人,以為在這個操蛋的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會理解與相信自己。

他明明知道,卻在直覺與理性中選擇了後者,在殺青的軟肋上深深刺了一刀。這一刀,刺穿的是他們精神中水乳交融的那個部分,結果兩敗俱傷。

痛嗎,是的,但必須習慣,里奧告誡自己,因為以後還會更痛。如果這份痛楚是對口是心非的懲罰,那他就必須全盤承受。

鈴聲再次響起,這回來自於他的手機。

里奧木然地看了看手機,“茉莉”的名字在螢幕上閃動。

茉莉!李畢青!他幾乎忘記了這一茬……在逮捕殺青之後,因為對方的非暴力不合作態度,拒絕回答案情相關內容,再加上傷勢嚴重,不得不先行收監,以至於他還沒有問出李畢青被軟禁的地點。

他該怎麼面對全然被矇在鼓裡的茉莉?

手掌用力抹了把臉,里奧無奈地接通對話。當得知他的姐姐將坐後天的航班回紐約時,他就像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天執行的囚犯,明知在劫難逃仍感到慶幸。

至少,得把李畢青救出來。自己犯的罪,自己承擔後果,他已經失去了一個愛人,怎麼能讓茉莉也承受同樣的痛苦。里奧長長地出了口氣,似乎終於找到了行動目標,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羅布在緊閉的辦公室門外徘徊,既擔心,又不敢隨意敲門打擾裡面那個精神狀態堪憂的男人。就在左右為難時,門忽然開啟,他的搭檔邁出來,臉色平靜、步伐堅定,與平常並無兩樣。

“羅布,我去一趟MCC,你去停車場外幫我引開記者。”

“……里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