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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買了菜在人叢中擠著。在街角皇家銀行門口,看見有人擺了攤子在賣手錶,用廣東話大聲吆喝。我說:“你是不是也買塊表,你那塊表沒有修頭了。”思文說:“走,走,這些廣佬最會騙人了。”那個賣表的人忽然說:“哪個是廣佬,哪個是廣佬,不認得啦?”我看那人面熟,正想著是誰呢,思文先叫起來:“趙文斌!”他是另一所學院的老師,思文辦出國時他也在辦,經常交流經驗。

我說:“你在散得貝,到多倫多來了!”他說:“來有半年了,手上生個瘤子,開了刀做不了事,就賣這個。”又問我們做什麼,思文說:“我在多大讀書,他在一個地方做事。”我說:“她在多大讀博士,我在湖邊上西餐廳做洗碗工。”趙文斌說:“收入怎麼樣?”我說:“每個星期發工資那天過一次窮人節。”他笑了說:“想辦法找好點的事做。”我說:“哪個不想做好點的事,哪裡有!洗碗還是找了十多天找到的。”他說:“你也來做點小生意。”我說:“你賣表,我不搶你的生意。還有什麼事做得的?”他說:“你來賣小菜,也要以賺幾十百把塊錢一天。”我說:“那好,反正我上午到下午四點沒事。”他告訴我早上在這裡等,自然會有農場的車送菜來。我說:“明天早上你來不來?你來我就來試一試。”思文說:“高力偉你小心。”我對趙文斌說:“她怕我碰見熟人。”趙文斌說:“又不殺人又不放火,那怕什麼!警察趕你走,你就走。”思文說:“還有警察!”趙文斌說:“說你妨礙了交通。”我說:“不抓人吧?”他說“沒有那麼嚇人,不然我早就坐牢去了。”

(以下略去500字……)

走遠了思文說:“高力偉你明天真的來賣菜?跟個小販樣的在街上喊,這麼多人看著,怎麼好意思。”我說:“思文你把我看成誰了,什麼叫跟個小販樣的,本來就是那一流人物。我還跟個洗碗工樣的呢。”她說:“會碰見熟人的。”我說:“多倫多熟人只有兩個,趙文斌和你。要怕就是怕碰見你,趙文斌跟我是一窯貨。”她說:“隨你,反正我講什麼也沒有用。本來可以不那樣,我一講你就偏要那樣了。”我說:“這你還是講出了部分的真理。”女人更愛面子,沒有這一點理解我算不得一個男人。如果我不是處於這樣的境地,我對思文會有一種發自理解的寬容,服從了她。這種寬容恰恰表現了精神上的優越,妥協的胸懷是男人應該有的大度。但現在我偏不這樣。說真的,象趙文斌那樣在人叢中吆喝,我也有著難以克服的心理障礙。我跟他說這種事的時候,還沒細想這一點。但現在我卻下了決心一定要去做,不能因為思文一句話就往後退。而且,跟自己過不去,我也感到挑戰帶來的痛苦的快意,我克服了點什麼。

我裝著想買菜的樣子,蹲在一個賣菜的老太太跟前,拿了西紅柿在手裡看質量。她用硬紙板做成小紙籃,賣的幾種菜都是一塊錢一籃,從籃子裡倒進塑膠袋讓顧客提走。看了一會我看出了點名堂,那小紙籃底部是夾層的,外面看不出。菜堆上來看著不少,其實要少些。發現了這個秘密我很高興,回到家也做了兩個這樣的籃子。做的時候我覺得很可笑,吹著口哨似乎想安慰自己,這也算不得卑鄙。做好了我又覺得很正常,不這樣做那才奇怪呢。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別人做了覺得可笑可恨,有一天輪到自己也不得不做了,才明白那可笑可恨的事原來如此自然如此容易理解。

第二天清早我去街口,趙文斌還沒有來。我用單車佔了一個位子。(以下略去1500字……)

思文從多大下課回來,遠遠地看了我,笑著。我向她招手大聲喊道:“過來呀!”她慢慢溜過來,我說:“腳上又沒長雞眼,走快點不行!”她走到我面前彎了腰去看那些菜,輕聲問:“賺了吧?”我說:“賺了。”又高聲說:“西紅柿你老摸它幹什麼,你又不是買菜的。”她站起來輕聲問:“要送飯嗎?”我說:“今天不要你送,帶了牛奶麵包,水果是現成的。”摸了一個西紅柿在衣服上擦擦咬一口。又拿一個大的遞過去說:“你也吃一個。”她說:“現在不想吃。”卻也接在手裡。我裝一袋西紅柿給她說:“拿回去吃。”她接了,還站在那裡。我說:“你快去,等下會有熟人來了。”她去了我衝著她的背影高聲喊:“西紅柿回去就吃了它!”她沒聽見似的一直去了。

快到三點半,西紅柿還剩了半筐。我對趙文斌說:“今天站了七八個小時,賺了十幾塊錢,還有這點西紅柿。明天懶得來了。你幫個忙,帶點回去吃。”我說著裝一袋給他。他要給我錢,我說:“幹什麼呢,嫌不好你就丟了。能吃你別丟,也是勞動人民種出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