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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的是你!不為了自己,也要為後代留一條路。你這一去,世世代代你都沒機會在北美生根了。沒有一個大的計劃,誰會吃這麼多苦跑到北美來,跑到北美來吃這麼多苦?你不怕親戚朋友笑你,還要怕你兒子抱怨你呢。”我苦笑著搖搖頭:“人到底欠了多少債到這世上來的!兒子毛也沒抓著一根呢,債就欠上了!為了讓親戚朋友有著我生活在天堂的幻覺中,我得扼殺了自己苦作苦熬下去!”

翻來覆去說到深夜,兩人都疲倦了,情緒也平靜下來。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地說。最後發現她不再做聲,原來已經睡著了。燈光照著她的臉,孩子似的光鮮鮮一張臉,白潔,柔順,眼角隱隱還有著淚痕。我望著她,心中都是愛憐,卻毫無那種騷動不安的慾望。這種情緒使我感到有些有異樣。幾個月來,只要和她在一起,我不管表面多麼平靜,內心總亂糟糟地潛伏著飢渴,象有一隻飢餓的獸,在沉默中等待著那最後的一撲。現在我更希望的是和她平靜地生活在一起,那種飢渴的重要性不再是那樣強烈。我奇怪自己怎麼變得有點高尚起來,把情慾也超越了。也許,這就是愛?

八十八

對張小禾我沒有把話說絕,我還想說服她,也想最後試一試自己是不是能夠被她說服。白天她去了學校,我就跟個遊魂似的在外面飄蕩,帶著麻木不仁的態度逛商店,或躺在草地上看白雲在藍天上飄流。上午十一點鐘總忘不了趕回去,急切地想看看失業金支票寄到了沒有。一個多月了失業金還沒有寄來,我沒有一分錢收入,內心那種空洞在漸漸擴大,是一種想要吞噬點什麼的飢渴。在這雙重煎熬之中我的心幾乎要承受不住。我怕自己會突然就神經了,在內心提醒自己冷靜,又把“八八六十四”,“日照香爐生紫煙”含在口裡念著。又安慰自己:“再怎麼樣,銀行裡還有三四萬塊錢呢,神經了那錢也不知歸了誰去。”怕有什麼萬一,我寫了張遺囑夾在存摺裡,說明這錢一萬塊給張小禾,一萬給林思文,其餘都歸我父母。終於有一天,失業金中心的信寄來了,我按捺著緊張激動,慢吞吞拆開信封,抖出一張黃色的支票,六百零二塊錢,兩個星期的。我到皇家銀行把支票兌了,計劃著領了失業金,再到哪裡賺點錢,我就夠了,多的我也不想要了。

我在春天的太陽底下走著,空氣被陽光染得暖融融的,有了點夏天的氣象。我沿著央街一直往南,慢慢地走看著街景,不斷的有黑白各種面孔從對面晃過來,又晃了過去,小車來來往往永無止息,滿眼的廣告牌展現著掙扎著的繁榮,空氣中浮漾著一種沉悶的喧囂。我想著這就是人間了,這人間又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我象在參觀許多世紀以前或許多世紀以後的某個陌生的城市。可一步步踩著地面的那種踏實感又使我清醒地意識到,這就是人間,這就是多倫多,這就是現在,這就是現在走在多倫多大街上的我,我正在這人間活著。

我不時溜到街旁的商店去看一看,也不買什麼,看一看也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我不敢進到太小的店中去,裡面只有幾個人,老闆望了我笑,或走過來介紹商品,我心裡就緊張,覺得對不起他。又遺憾自己沒有很多的錢,不然哪怕一樣東西用處不大,買了心裡也有點暢快。看到街上那麼多小車來來往往,想著自己到北美也快三年,沒有過過開車的癮。大家都說開了小車在高速公路上跑,才會真正理解北美,這話我相信他們的。如果跟了張小禾不回去了,馬上就去買一輛七八成新的車來,也享受一下北美生活。週末帶了她開出幾百裡,到風景如畫的山邊去露宿。想著這些似夢非夢,不知不覺已過了前街,快到安大略湖邊了。猛一抬頭,看見陽光下那一望無際的蔚藍,我心裡一驚,收了腳步,心想,留著這一片景色帶了張小禾來看,一個人就這樣看了,太可惜了。我不再往那邊望一眼,轉了身急急地往回走。

等她下午回來,我說晚上到湖邊去玩,她果然很高興。幾天前我和她講回國去的事後,兩人都回避著不再觸及那個問題,好象就這麼過去了,一切照舊。看上去她的情緒並沒有受很大的震動,每天仍是笑嘻嘻的。我開始還惘有所失,想著她大概對我也無所謂,分手就分手。對這幾個月來的感情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值得自己這樣痛苦,也有了點懷疑。想到自己曾想象她會哭得死去活來,哀痛欲絕,就非常慚愧。但她對我態度依然如舊,並沒有在悄悄冷漠,心裡又迷惑了,不知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早早地做晚飯吃了,我用單車搭了她去湖邊。她仍然習慣性地從後面伸過一支胳膊,把我的腰挽了,頭輕輕靠在我背上。遠遠看見湖她就歡倒了,在後面高興地叫。我停了單車,她牽了我的手往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