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擱在肚子上,小腿在空中毫無規律的晃盪著。原先用來遮蔽日光的窗簾此時咧著撕裂的口子頹喪地躺在地上,陽光肆無忌憚地傾瀉進來,刺得人眼睛生疼,陳果迫不得已眯起眼,抬手擋在額前。他看到自己落在白牆上的影,活脫脫一隻獨角的怪獸。他笑了兩聲,手臂被曬得暖洋洋的,連帶思維也一同鬆懈,什麼方嘉豪,什麼葉天,什麼道歉報仇通通對被這日光碟機散。他看了眼收拾著屋中殘局的謝雲飛,讓他也別忙了,過來一起曬曬太陽。
謝雲飛把地上掃出來的玻璃碎渣倒進垃圾桶裡,廚房裡放在外面的鍋碗瓢盆也被砸得乾淨,他從地上撿起個奶鍋,屈起手指敲了敲底面。陳果側著臉看他,對他道:“要是壞了晚上再去超市買一個。”
謝雲飛瞧都沒瞧他,把奶鍋放進水槽裡,蹲在地上挑選還能用的器具,陳果看他一個人忙得起勁,越發覺得他這人無趣。
眼看半個小時過去了,他肚子上的電話才叮鈴鈴響起。葉天這會兒聲音有些憔悴,告訴陳果道:“幫你約了下午三點在楓洲國際酒店一樓的咖啡廳。”
“這地方他挑的?”
“嗯,他說那裡離他家近。”
陳果忍不住問他在哪兒,葉天說在家看電視,陳果就笑,“那你等著,我晚上找你吃飯。”
葉天說好,陳果看著時鐘,掰著手指算,道:“那你等我電話,估計五六點吧。”
陳果放下電話,坐起身,謝雲飛看他終於是換了個姿勢,問他,“現在出發?”
陳果點了點頭,謝雲飛放下手裡的垃圾袋,抓起他的揹包,拍去衣服上的褶皺,對陳果道:“我們走吧。”
陳果被他的認真眼神看得頭疼,坐在計程車上時尋思,這方嘉豪選了那麼個公眾場所,大概是怕被揍,也不知這個楓洲國際和他有沒有關係。也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這麼大個人還怕被方嘉豪吃了不成?
楓洲國際酒店開在市中心,陳果搭公車去武館教課時常路過那裡,酒店才開沒幾年,走得是國際化高階路線,睡一晚的價錢聽著就嚇人,門口站著的門童看人的眼神也是高人一等。
陳果和謝雲飛從計程車上下來,兩個高個的門童瞅著謝雲飛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個來回,沒給他們開門。謝雲飛比他們還要高些,板著臉孔眼裡淨是漠然,陳果看他與門童僵持,那姿態頗有些睥睨群雄的滋味。他拽了拽謝雲飛衣袖,把他拉到轉門那兒進了酒店。
穿過酒店大堂時,陳果便告誡他,“師兄過會兒見了那人你別問太多,別說話就行。”
他說完這句,半晌沒聽到謝雲飛回應,陳果覺著自己這話有些多餘,到了咖啡廳裡遠遠看到方嘉豪,陳果看著那處對謝雲飛道:“就是他。”
方嘉豪坐了個靠窗的位置,身後站著三個黑衣黑墨鏡的彪形大漢,看著十分威武,與這飄滿咖啡香氣,鋼琴伴奏悠揚的地方格格不入,引來不少人側目。
短髮的漂亮女服務生走來問陳果是不是兩位,陳果指著方嘉豪那處,“約了人。”
女服務生對他笑了笑,將兩人帶過去。方嘉豪此時正端著花俏的咖啡杯,舉在半空中,一雙黑眼珠牢牢盯著咖啡廳裡聚精會神演奏鋼琴的燕尾服少年。陳果沒立即坐下,對他打了個響指,“喂,聽說你砸了我武館?”
方嘉豪看也沒看他,點了點頭請他坐。陳果揮手找來剛才那個女服務生,要了張選單和謝雲飛合著看。陳果喝不來咖啡,要了杯冰水,謝雲飛點了壺龍井,他也不客氣,還要了兩碗牛肉麵。
陳果拖腮看他,皺著眉說,“在咖啡廳裡吃什麼牛肉麵啊。”
謝雲飛回得有理有據,“他們選單上有。”
這時那鋼琴少年一曲奏罷,方嘉豪放下咖啡杯,微笑著送以掌聲。陳果看他那色眯眯的模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方嘉豪慢悠悠轉過身看他,見到謝雲飛,噗嗤笑出聲,“這就是你帶來的幫手?”
陳果朝他冷哼,不屑地掃了眼他身後三名壯實男子,“這就是你帶來的幫手?”
方嘉豪嘴邊浮現出抹陰笑,對陳果道:“模樣不錯,就是窮酸了些,新勾搭上的?”
謝雲飛似乎是不喜歡“勾搭”這詞,拉長著臉,微微昂起下巴。陳果怕方嘉豪越說越離譜,立馬截斷他話題,道:“就事說事,是不是你找人砸了我武館和我家?”
“你以為是誰限你三天之內來道歉?”方嘉豪雙手擺在沙發上,連坐姿都帶著財大氣粗的囂張,他翹著二郎腿對陳果道:“你找葉天約我不就是想和我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