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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盲途

作者:遲書

篇·餌

上帝許我們以真相之眼,隱約看見。

凌晨兩點的天空是一片暗沉的玫瑰灰。

白晝的對立面不一定是一成不變的黑,可有暮光凋敝裡的青碧天色,午夜深處的混沌深紅,抑或是瀕臨破曉時的澄藍。

他熟悉諸般顏色如同熟悉脈搏。

幾個小時前他躺在那條藍紋長沙發上,他結婚十週年的產物。在他慣於躺臥的地方有明顯的凹陷,手垂下去的位置恰能摸到一片將落未落的布片,窗外漸漸泛起黃昏的暮光聲色。房子沙發與窗,很久之前深陷於時間泥沼,已有多年停滯不前。而破曉黃昏交迭踏來,如今是第十九度春秋。

他摸著那一段將落未落的布片,像是多年習慣。電話鈴響起時他亦不慌不忙,任那聲響如琉璃落地般在室內迴盪,潮水一般,幾番過後歸於虛無。

他慢慢吞吞拾起那通電話,電波那頭的焦躁如同暴曬了二十五個小時的荒蕪沙漠。

“你在哪兒?!我們有個麻煩。”

“理論上說我在度假。”他清了清嗓子,“以及今天是禮拜六。”

“出大事兒了,西區B街232號,現在就來。”

“就當欠個人情。”對方又加了一句。

電話至此便匆匆結束通話,他隱約聽見電波一端有警笛聲呼嘯劃破,尖利似梟,手邊的窗外,燒紅的雲霞漫染視線,一點一點洇入墨藍的夜裡。

凌晨兩點,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城市像是覆蓋在暗色天鵝絨之下的展覽品,看不見星辰,沒有月光,城市的天空是虛無的井。昏黃街衢的盡頭,紅藍迭光閃的耀眼。

那是一排七十年代的建築,外牆斑駁掛著灰塵與青苔。三樓的窗臺有玫瑰,在燈火與閃光下投映花的剪影。出門前在街角買到打烊前最後一杯的清咖,抵達時餘溫尚存。

現代生活渾如泡稀的咖啡一樣折磨神經。

注意到角落裡靜立的人影后,身形發福的中年官員匆匆的迎了上去,猝不及防聞到一陣清苦辛辣。

不比他,眼前的這個落魄男人連襯衫的衣襟都是皺的。他擠擠眉,恍然了幾分。

“假期如何?你活像在床上睡了幾十天。”

“幹這行要是能有床睡,我就在勞動部門口下跪磕頭。”

對方呵呵一笑,搓動著粗大指節上的戒指,“這可怨不得誰,要是有你這麼多假,我能把西伯利亞當成自家後花園玩。”

左森恍若未聞,站在街角把喝了一半的冷咖啡扔掉,隨後徑直走進被隔離帶包圍的民居里。

“這是這一個月裡西區發生的第十七起類似案件。沒人知道犯罪動機是什麼,看起來兇手好像只是在隨意的選擇目標,隨意的殺人,這可不是上頭想要的答案。”

老式居民樓,一層四戶,三樓被隔離帶封住案發現場。他拉起封帶走進那間尋常住宅,即刻便聞到了一股不尋常的酸腐氣息。

死亡的氣息。

屍體癱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6英尺高的男子,面孔被午夜頻道的熒光渲染得曖昧不清。他像是一個睡著了的人,身上還穿著睡衣短褲。如同這個城市所有單身的男性一樣在單人沙發裡看電視,打遊戲,把叫來的披薩外賣如垃圾一樣扔在桌上。

蹲在沙發前取證的法醫十分年輕,眼鏡之下的神情嚴謹得如同論證上帝之死的學院派。

“根據屍斑和屍僵來看,死亡時間應在48小時以內”青年說著,湊到屍體口鼻處,嗅了嗅。

“有苦杏仁的味道,我猜是□□。”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他沒有回頭。

“只怕你要對他用敬語,孩子。這是左森。”中年人摸了摸自己日漸稀疏的後腦勺。後者已經在談話中開始四處逡巡。

“以及,我很想知道這次是不是個意外。”

沒有回應,法醫拿著鑷子,小心翼翼從劣質長絨地毯中取出一隻白色蠕蟲放進玻璃罐裡。

“如果是,那麼本月第十八起,死神一定是選擇在本市度了個假。”

依舊沒有人回應,而左森注視著那個死去的人,腐敗與脹氣讓他的面孔如同發白的蘑菇,他緊閉著雙眼,看不出喜悅或者憤怒。

那是他眼中慣常的景色。

篇·餌

他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或者他的語言實在不足以提供精彩紛呈的描述。第一次見到的屍體是一具少年。那孩子在某個雨夜裡用一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