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地方了。
他知道孫麗華是處處為自己打算,但是他就是不開心,甚至開始厭惡他的母后了。
如果母后沒有那麼多的心機謀慮,如果她只是一個頤養天年的老母親該有多好。
成卓遠心中煩悶,雙手負後,踱著步子,眉頭緊鎖,趙如海自然瞧得出來,便打發了轎攆先走,自己隨著成卓遠一步一步緩緩地走。
才進了御花園,趙如海便就聽著另一頭傳來“叮叮噹噹”地聲音,雖是聲音不大,但是卻顯得格外刺耳,成卓遠驀地停住了腳,趙如海也趕緊停下了。
“這個時候工匠怎麼還不停下,貴妃日日都是要午休半晌的,這樣嘈雜,如何讓貴妃午休?”成卓遠沉聲問道,“朕覺得段夕
tang陽怕是做膩了工部侍郎吧。”
趙如海瞧著成卓遠面色抑鬱,便小心翼翼道:“啟稟萬歲爺,這是太后的命令,太后下令詠仙殿必須要在中秋節之前完工呢,三不五時地還會叫段大人過去問話呢,所以段大人自是不敢懈怠,不過奴才聽說,段大人已經命人用帷幔隔板擋在初雪殿前。”
“呵呵,朕竟不知道朕的朝堂如今竟是由太后做主了,只是難為了他們一個個竟這般聽話,”成卓遠冷凝一笑,抿著唇道,“工部侍郎段夕陽辦事不利,實在不必再糟蹋了朕的俸祿,也不必在朕的面前晃悠了,你一會兒去吏部傳召,貶段夕陽為工部員外郎,即刻調離京師,去河南給黃河修堤壩吧。”
“是,老奴遵旨,”趙如海忙躬身道,成卓遠今日的心情委實不算好,他這個做了十多年的奴才,如何瞧不出來,頓了頓趙如海道,“萬歲爺,今早蘭妃娘娘派人請萬歲爺用晚膳呢,萬歲爺……”
“去初雪殿,”不待趙如海說完,成卓遠便揮了揮手,道,“晚膳朕去初雪殿用,一併在初雪殿歇下了,你且去蘭亭殿覆命吧,跟蘭妃說她用心調養就是,不必著急伺候朕,朕得空會去看她。”
“是,奴才遵命。”趙如海躬身道,心中暗道,萬歲爺雖記不得從前的事兒了,但是卻始終待貴妃娘娘如初,倒也是難得,只是眼瞅著太后要八月中秋封巧雲郡主為皇妃,瞧著萬歲爺的神情倒是不願意得很,如今貴妃更是連日身子不爽都幾乎是閉戶不出了,怕到時候又要鬧出許多亂子來。
“記得囑咐花房多送些西陲長歡給蘭亭殿。”成卓遠又補上一句。
“是,奴才遵命。”今天的萬歲爺心情實在難測得很,趙如海不敢多言只敢這樣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成卓遠踩著鵝卵石鋪的路,皇宮裡面的鵝卵石路自然是十分平滑的,但是成卓遠卻覺得硌腳得很,記得這些子鵝卵石都是成靖之派人從江南運過來的呢,聽說都是一顆一顆挑選來的,成靖之是開國之君,是勵精圖治的明君,生活上也是極盡簡樸,就連龍袍裡面都是帶著補丁的,成靖之在位的時候唯一奢靡的地方的就是建造清園,清園的一草一木都來自江南,而這條小道因為是通向清園的,所以便也格外的講究。
成卓遠瞧著那一顆顆圓潤的鵝卵石,再望向遠方,那裡是一片濃綠的竹海,綠得像是流動的雲一樣,那片竹海的位置從前就是清園的所在,三年前成康全一把花將清園燒個精光,成卓遠下令在那片灰燼上種滿竹子,那些子竹子也都來自江南,京師自是不比江南地暖天溼,但卻難得它們長得這樣好。
一陣風吹過,那竹海傳來梭梭的聲音,甚是悅耳動聽。
成卓遠瞧著那流動的濃綠,一顆心都是寧靜,他從前是斷斷不會來這個地方的,更加不會這樣凝視著那片竹海,他始終不願意承認,他和母親在成靖之眼中從始至終都扮演著替身的角色,他如今手掌天下,母后貴為太后,但其實不過都是沾了那個女人的光罷了,所以他從來不願意來這裡。
而那片竹海下面,就埋葬著他的父皇,還有那個女人。
他對成靖之的感情是複雜的,他敬重自己的父皇,他渴望著能和自己的父皇一樣勵精圖治做一個優秀的帝王,他憎恨他的父皇,他的整個童年歲月的艱辛和孫麗華的眼淚,都讓他無法不憎恨他的父皇,當然還有愧疚,還有憤懣……
只是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他特別同情他的父皇。
縱然江山在手,一生都蕭索孤寂,他用自己手中的皇權強留住了林月清顏的屍身,百年之後也得償所願同她合葬,但是即便這樣,也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為人所知。
父皇,你所鍾愛的所珍惜的所渴望的,終其一生,都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父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