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整日也都跟著大氣兒都不敢喘,耳畔除了從初雪殿傳來的一聲一聲的“叮咚”的修繕宮殿的聲音,就再聽不到別的了。
成卓遠進來的時候,也覺得這院落有些淒涼,除了青石路兩側的一排冬青,其他的花樹都是光禿禿的,似乎是陳巧雲的授意,院中的落葉倒也未曾打掃,成卓遠瞧著不由得蹙了蹙眉,然後就踩著一地的落葉走進了大殿。
“萬歲爺怎麼忽然來了?”陳巧雲披著一張羊絨毯子,忙得從暖閣進了大殿,因為不知道成卓遠會來的緣故,陳巧雲今日並未如何打扮,不過是一個最簡單家常的墮馬髻,也未戴任何珠翠首飾,就素素淨淨地站在成卓遠的面前,原本就年紀不大,這時候就顯得更加稚嫩了。
話音一落,陳巧雲這才發現自己的言語有失,忙得退下小毯子,然後福了福身行禮,恭恭敬敬道:“臣妾見過萬歲爺,恭請吾皇聖安。”
成卓遠打量著面前的陳巧雲,不知怎的,他只覺得這畫面有些熟悉,他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這張臉……
“起來吧。”成卓遠緩聲道。
“是,多謝萬歲爺。”陳巧雲平身,小心翼翼地站著,一雙眼睛不安地瞄著成卓遠長袍的下襬,成卓遠今兒怎麼來了纖雲殿?
“抬起頭來。”成卓遠沉聲道。
“是。”陳巧雲有些驚詫,遲疑了一下,然後抬起了頭,不安地與成卓遠對視一眼,然後忙得又移開了視線,一雙手,抓著錦帕,心裡越發不安起來。
今天的萬歲爺,有些奇怪呢,從前從不在自己身上浪費一星半點兒的功夫,如今倒親自來了一趟纖雲殿。
陳巧雲的心七上八下的懸著,不由得又想起了前幾日省親時候陳九儒提點過的讓自己抓住時機承恩的話,一時間更是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成卓遠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陳巧雲,最後目光定格在了陳巧雲的眉眼上。
陳巧雲的眉眼……
與母后有六七分的相像呢。
記得陳巧雲剛入宮的時候,孫麗華還曾經感慨過,說雲兒與自己有些相像,所以看著雲兒就當是看見了自己的沐兒,也因此才起了留陳巧雲在宮中侍候的心思。
成卓遠的心不由得有些沉。
目光朝上緩緩移動,落在了墮馬髻上。
這墮馬髻……
他在清園見過。
那個叫林月清顏的女人,眉眼如畫,一襲鳳袍,就躺在那張寒玉床上,他記得清楚,那女人就是梳得這墮馬髻。
這麼一想,成卓遠心頭又是一條,陳巧雲與林月清顏還真是有些相像,尤其是眉眼。
所以……
陳巧雲與自己的眉眼也是十分相像的。
只是,怎麼從前他就沒有發現?
是了,從前父皇不是最喜歡沐兒的嗎?沐兒剛剛誕下,父皇就忙得賜了沐兒“思顏”的封號,不但如此,父皇不是一下朝就要回宮抱一抱沐兒的嗎?
曾經,他還為此深深地厭惡、嫉妒尚在襁褓中的沐兒。
為什麼他們兄妹的眉眼如此相像,但是父皇卻偏生只寵愛沐兒一個,卻對自己始終不冷不熱。
“雲兒,怎麼一直沒聽你提過你的母親呢?”成卓遠感覺自己的眼皮在跳,聲音也有些發抖,成卓遠忙得轉身坐了下,抿了抿唇,對陳巧雲道,“你也坐吧,別總是杵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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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gp>“是,臣妾遵命,”陳巧雲坐在成卓遠的對面,盯著成卓遠手上的扳指,然後輕聲道,“啟稟萬歲爺,臣妾的母親,早在十四年前就過世了,因為知道的不多,所以臣妾也不好多說什麼。”
成卓遠眉毛一挑:“哦?這倒奇了,雲兒今年不就剛好十四歲嗎?”
“正是如此,”陳巧雲咬了咬唇,頓了頓,又沉聲道,“當年,臣妾母親是為了誕下臣妾才喪命的,臣妾聽說,當時因為胎位不正,所以母親生臣妾的時候極其兇險,足足花了一晝夜的功夫,後來好容易生下了臣妾,但是母親卻也因血崩離世了。”
“難怪你不願多說,今日也是朕唐突了,”成卓遠道,頓了頓,又接著問,“只是,這些都是陳太傅告訴你的?”
陳巧雲搖了搖頭,神色頗為暗淡,緩聲道:“不是,父親從來都不會在臣妾面前提起母親,也不許臣妾提起,從前小時候臣妾也曾問起,父親每每就大聲斥責,還用家法懲罰臣妾,後來臣妾便就不敢再提了,長大之後臣妾才隱隱覺得,大約是父親心裡放不下母親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