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優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樣好睡了,他最幸福的時光是停駐在母親出車禍之前……
母親?車禍?
他猛然睜開眼,條件反射的翻身下床,想在最短的時間內穿鞋穿衣服。
當腳踩在床邊鋪設著的柔軟的純白色長毛地毯之時,他怔住了。
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又坐回床上,縮起腳。
“……這地毯紮了你的腳?”那睡意朦朧之間聽到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李樂優猛然抬起頭,朝著聲音的來處望了過去。
只見高高的窗戶旁邊正站著兩個人,此時都面朝著他。
一個年長之人,面貌嚴肅表情冷厲,鬢角銀絲依稀,正是那個從紅帝帶他出來的中年男子。
當目光轉到另一位年青人身上之時,李樂優怔住了,下意識覺得自憐形穢。
這人有著一張俊秀的面容,臉上帶著吟吟的溫柔笑意。
那人的站姿閒適而自在,身上明明只穿著白襯衫與西裝褲,可這高貴氣質竟似渾然天成,彷彿世上所有的優雅都集中在他身上。
那位如此嚴厲的大叔站在這人的身旁,竟是一付附首聽命的模樣。
倏忽之間,目光交接,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不耐煩與厭惡,隱隱之間還透著幾分高高在上的疏離與冷淡。
李樂優慌忙回收視線,不禁縮了縮肩,怯怯的低下頭來,自卑之餘又覺得有幾分惶惑。
只這幾眼,他便注意到自己正處在一個陌生的空間當中。
這臥室很大,佈置的十分淡雅,然而在淡雅當中,無一不透著精緻與貴氣……這裡絕對不可能是紅帝的某個VIP客房。
看起來並不象是酒店,不過,現在的酒店別墅佈置的更象是住家,而普通住家卻偏偏要弄成酒店式公寓。
他吶吶的想開口詢問,但是在對方省視的目光之中,什麼也說不出口。
只能呆呆的坐在床上,雙手撐在床沿邊上,緊張的捏著床罩,心中糾結著自己現在該不該站起身跟這兩人打招呼,或是詢問一下情況。
“泰叔,他就是李樂優?醒過來之後,跟照片上看起來還是不太相象啊。”
那年輕男子手裡捏著一張發黃了的照片,眉頭微蹙著,踅到李樂優的身邊,將照片擱在他的臉旁邊,然後突然彎下腰,傾低了身體,近距離的仔細打量著,目光炯然。
一瞬間,血氣立時瘋湧上臉龐,李樂優只覺得雙頰發燙,耳朵都紅了起來,頭垂的更低了,心臟卻不爭氣的呯呯直跳。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在紅帝之中浸淫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冷傲的、虛假的、自鳴得意的,大多是暴發戶似的庸俗不堪。
他可是做過男公關的,曾經還紅極一時,知道什麼人該用什麼法子對待,而今天所見這兩個人,卻象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著實令他不知所措了。
“少爺,你不覺得他的眼睛跟夫人的很象麼?”那叫泰叔的中年男子也湊近了,冷酷的臉龐終於泛起一絲笑意,將那種蒼桑揉和了很多。
“你說跟雅安很象?唔……倒有那麼幾分……”
李樂優只覺一頭霧水,大家明明說的都是中文,他為什麼一句都聽不懂。
大概,眼前這兩人的普通話實在是太寒磣了一點。
隱約覺得,這兩人是在說他跟某人長的有幾分相象。
……
突然他象是想到什麼,猛的站起身來,驚慌道:“大叔,你把我弄到這裡——”
“你可以叫我泰叔。”那中年男子打斷了他。
現在都什麼時候,他哪裡還有什麼心情,計較稱呼之類的事。
“你說我母親病危了?你怎麼可以把我弄到這裡來!這裡究竟是哪裡啊?我要去醫院啊!”雙手用力的抓著泰叔黑色的西裝,就象抓住一根浮木。
他知道,憑自己現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負擔起那樣高額的醫療費用,若是這張臉沒有出痘之前,他還可以拼了命的多出幾次臺,勉強應付。
看著母親那麼痛苦的模樣,有時候,他覺得活著真的是受罪!
可是如此自私的他,就算看著母親受罪,也不想讓她徹底解脫。
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
死亡……他心裡曾經想了無數遍的結局,也是自己可能會目睹到的情形。
現在想來,想為母親送終倒成了一件奢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