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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任浩然的屍體停放在一間小木屋裡,村長大叔把我和孟馳帶到那裡,被風吹日曬的頗為粗糙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哀傷。他開啟小屋的門,一股鳶尾花香撲面而來。屋子裡佈置的很簡單,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張床。任浩然安靜的躺在木床上,手裡拿著一支已經枯萎的百合,安詳而優雅。我看了孟馳一眼,握住他的手,孟馳盯著任浩然彷彿熟睡般的臉,久久沉默。

大叔說,八三年前任浩然來到這個村子,讓村民種植各種花,免費提供一切費用。他讓人在花田的中間蓋了這間小屋,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到這裡待幾天。

大叔說,半個月之前任浩然再次來到這裡,每天都坐在這裡看著這些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一言不發。

大叔說,前天早上,人們下地幹活的時候,發現任浩然躺在一片紫藍色的鳶尾花中,早已經沒有了氣息。

大叔說,任浩然走得很安詳,看上去彷彿在優雅的微笑,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大叔說,任浩然身下的那一片鳶尾花是這個村子裡最好的,每一朵花每一片葉都沒有一點瑕疵。

大叔說,任浩然的雙手放在胸前,手裡拿著一束黑色的曼陀羅和一支盛開的百合。

大叔說,他在移動任浩然的屍體的時候,從他手裡拿走了那束曼陀羅,卻怎麼都抽不出那支百合。

大叔說,任浩然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唯一的遺言,只有孟馳的名字和他的手機號碼。

大叔說,這裡的花都是他的,但是今後他再也看不到了。

我緊緊的握著孟馳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孟馳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在聽到大叔說怎麼都抽不出任浩然手中的百合時,用力握了下我的手。

我靜靜的站在他身邊,陪著他無言,陪著他沉默。

任浩然曾說,鳶尾花是愛的使者,還有破碎的激情。

任浩然曾說,黑色的曼陀羅,代表絕望的愛,和不可預知的死亡。

任浩然曾說,也許你從來不知道,孟馳最喜歡的花是百合。

葬禮那天,來了很多外國人,任浩然的骨灰被一個義大利人帶走,大家在一個象徵性的墓碑前鞠躬,靜默,然後離開。一個義大利人走到孟馳面前,跟孟馳說著些什麼,聲音很低,彷彿怕擾亂這一刻的肅穆。孟馳用義大利語回覆了幾句,那個人跟孟馳莊重的握了握手,表情無比的沉重。

人都走後,我陪著孟馳在墓前坐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直到繁星滿天。

“其實,他對我很好……”孟馳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輕聲說。

“在義大利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像他對我那麼好。當我有需要的時候,他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我面前,即使我什麼都不說,他也知道該怎麼安慰我……當時我想,他一定是上帝派給我的天使,永遠無私的守護著我,可是並沒有想到,原來我們對彼此的感情並不一樣……

“當他告訴我他愛我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一直以來,我都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人,我怕自己拒絕會傷害到他,我不知道拒絕後又該怎樣面對他,但是我不得不拒絕。那之後,我一直在迴避他,不敢見他……

“再後來,就發生了那些事,我以為他在為我的拒絕而報復我,一次次想要逃脫,可是每一次都會再陷下去。他說,他不要我離開他,為了讓我留在他身邊,他會用盡一切辦法……

“那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日子,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地獄,可是卻怎麼都走不回來。我不知道我爸媽知道我的事情後會是什麼樣子,我不敢想象那樣下去,我會既做不成人,又做不成鬼……炫,你不懂得那是種怎樣的絕望……我曾自殺過兩次,可是每次都沒有成功。

“他也很痛苦,他說,我只想把你留在身邊,為什麼你死也不願……

“最後,他請了義大利最好的醫生,給我戒毒,讓我做各種生理和心理治療……我不敢再在那裡待下去,我怕會再次經歷那種地獄般的日子,所以我只好回國。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正視自己,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中。

“但是……我無法忘記他對我的好……畢竟,最後他還是救了我……”

我靠在孟馳的肩上聽他訴說,墓碑上,照片裡的任浩然優雅的微笑,讓人情不自禁的迷失在他的溫柔裡。我想,在義大利的時候,也許孟馳是喜歡過任浩然的,只是當時年少的他並不知道。否則,他為什麼會一直留著那張合照和鳶尾花的標本呢?

“當他在B城找到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又看到了死神的來臨。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