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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計面對面鬥爭的時刻到了。

方化天單槍匹馬第二次來到這戶人家,這次,他沒有像上次那樣,而是直人其門,對誠惶誠恐的主人審視了好久才開門見山:“劉玉計! ”

“噢,嗯? ”

“西面那一片地是你的嗎? ”工作隊長聲色俱厲,完全沒有了頭一回的和藹可親。

劉玉計戰戰兢兢,不知所措,面對這位陰晴不定的生人,他的嘴張開合上,合上又張開,始終沒有說話。

方化天心中暗笑:擊中了痛處,他還有什麼話能說,可說,敢說。

險些讓條大魚漏了網,從其他地方土改的教訓來看,往往因為我們工作不力,粗枝大葉,發生了漏劃的事例。

“那些地,我問你,是不是你的,啊? ”方化天的聲音提高几度,嚇得兩個娃娃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女人忙忙把他們摟在懷裡,以驚恐的目光看著他。

“不……是我種的……”

劉玉計臉上佈滿了驚慌和迷茫,兩隻大手在白茬子皮褲上蹭來蹭去,眼睛裡貯滿乞求和不安。

“這就對了! ”

方化天舒口氣,把家裡的幾個人威嚴地掃視一遍。

“你……”劉玉計張開雙手,彷彿要向他敞開心扉似的,不知怎樣稱呼他。

“劉玉計,明天后晌,去工作組,給你定成分! ”

“是,是……”

劉玉計唯唯連聲,顯出一種如釋重負的鬆快,他不清楚,隊長為什麼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跟那天判若兩人。

定成分,定就定唄,什麼叫成分,劉玉計完全不明白,他也不可能明白,他父親也從來沒有教過他。四書五經,千字文百家姓,老先生確實叫他背過,但那裡面沒有成分這個字眼,還不如狀元,秀才這類頭銜讓他熟悉呢!

直到過幾天開會,劉玉計才知道,自己是地主成分。

他沒找隊長澄清這件事,因為他覺得,地主不地主無所謂,他還不是得從地裡頭刨鬧一家人的光景嗎?

芨芨灘的土改有了成果,方化天得意洋洋。有一個隊員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方隊長,據說,那些地是傅作義屯墾部隊扔下的。”

方化天的理由非常充分:“他劉玉計種了一年了,能不算他的嗎? 同志,千萬不能犯右傾錯誤啊! ”

這一天是公元一九五。年十二月十七日。

不久,土改工作隊撤走,方化天被任命為公署副專員,把老家的女人孩子接到河套,一家人團圓了。

在百忙之中,方化天偶爾也回憶一下在芨芨灘的往事,那地方的山藥蛋可真甜。

1

從劉改興家的房頂上升起最早一炷炊煙,乳白的煙柱,指向灰濛濛的天空,西邊的夜色還很厚,那團巨大的白茨圪旦,瀰漫著陰森的氣氛。

出太陽的地平線上看不到緋紅的霞光。被雲層抹平的天空上面沒有一粒星光,連啟明星都沒了蹤影。

紅烽村還在酣夢中。

夏收的弦還沒放鬆,營生咬著人們的腳後跟不放,莊戶人連喘口氣的工夫也沒有。

公雞的啼鳴在寂靜中格外清脆,這兒那兒此呼彼應。

月果媽把麵條擀出來,鍋裡的水滾得嘟嘟響,滿屋子白茫茫的水汽。

劉改興到牲口圈裡給毛驢添草,月果仍然矇頭大睡。

“月果,快起來! ”媽媽又心疼又無奈,輕輕地推著女兒。

她那貯滿慈愛的眼光,款款地親吻月果的臉頰,女兒睡夢中的

臉蛋紅噴噴的,如熟透的蜜桃,那挺直的,秀麗的鼻樑,又細又彎又黑的眉毛以及深深的笑渦,使人一眼就可以斷定,月果來自劉家。

這些“優勢”到了劉改興的臉上,只不過變成了粗獷的男性美罷了。

劉月果不如白白和從從幸運,她生在這個成分很高的家庭裡,早早地就失去上學的機會,勉強唸完了小學,就回家幹起了家裡地裡的營生。

但她有一副得天獨厚的“金嗓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開口,脆生生的,甜潤潤的,像淙淙的流泉,像柔柔的月色,水成波讚不絕口。說她可以跟沒有成名時的“才旦卓瑪”相提並論。

劉月果的命運和父母、爺爺一樣,直到公元一千九百八十年以後才“欣逢盛世”,有了轉機,可是,年華已過,錯過了深造的機會。

水成波一直為她惋惜,為她打抱不平。前年,劉改興還沒當上村長,水成波向田耿、李虎仁建議,讓月果到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