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在打主意,去還是不去? 小屋裡很悶熱,她身上不住冒汗,並不完全因為天熱,一多半由於焦躁。
白天去海海家更不方便,而且沒有機會說話,大忙時節,哪能拉開架勢閒談。況且,海海家緊挨著月果家,讓月果碰上,白白多不好意思。
她的思緒在矛盾中漸漸地趨於明朗,不如現在就去。
白白一旦決定要做什麼,會毫不遲疑地付諸實踐。
她走出小屋,在院門口讓夜風吹吹身上的熱氣,就往南頭走去,在她心目中,已把海海引為知音了,如果說還不算“知心”的話。
白白沿著一道地堰子走,一邊是甜菜,一邊是葵花,夜氣中的清香,帶上了溫潤,蛙鼓轟鳴,使她不禁吟道:“麥浪波中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對自己的修改,白白好失笑好得意。
“好個說豐年,”一個粗壯的男人的嗓子,嚇了她一跳!
“改興叔! ”白白站住了,發現劉改興就在自己旁邊。
“白白,上哪兒去? 我打發月果去尋你,不知道她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
“尋我? ”
“我想叫你辦個事情! ”鄉里第一位農民自己選的村長說,口氣十分堅定。
白白不便宣告去他外甥家了,改口說:“我二哥沒回去,媽讓我找找,吃飯。”
劉改興笑了一聲:“他丟不了! 白白,我跟你說個計劃。走,到我家去! ”
這位十分有魄力的村長,話裡有不容抗拒的威懾力,白白情不自禁地跟在他後面,向東面走。
一邊走,劉改興跟她說了些沒有切人正題的話,他不提她高考的事。劉村長是個十分精明的人。
“地裡頭的營生還能幹嗎? ”
“有點力不從心! ”
“從你們這一茬茬開始,就要多動腦子,多用知識,使農業生產也得現代化一下噦! ”
“談何容易呀,改興叔! ”
“只要能開頭嘛! ”
白白暗暗佩服劉改興,到底有文化,想問題就是不一樣,也幸虧沒把爹選上,爹的水平跟人家比,相形見絀,幾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海海有這樣的舅舅。
“白白,你思謀什麼? ”
她看見亮閃閃的目光朝自己一掃。
“我,同意劉叔的看法,但是,沒有一定的物質手段,難免紙上談兵。”
“哈! ”劉改興由衷地笑了,“書沒白念呀! 白白,你想過沒有,沒有人的現代化,就不可能有咱們農業的現代化! 人,也是個物質基礎! ”
蘇白大吃一驚,劉改興的認識太深刻太中肯太新鮮了。
“對,對。”她不由得笑了。
“在咱們農村,我看,火燒眉毛的事情,是應該先把農民的頭腦變一下,只有人變了,其他方面才能變,我有個打算……”
“爸爸,爸爸! 出亂子了! ”月果從黑暗中氣喘吁吁地跑來,幾乎撲到她爸懷裡。
“咋? ”劉改興扶住女兒。
“寶弟喝了樂果! ”
“啊! ”不僅劉村長,連白白都愕然了,白白懷著複雜的感情為二青松了口氣。
“白白,改天再說! ”劉改興急忙向李家走去。
“白白,去我家吧! ”月果碰碰她。
蘇白沒答應。
4
二青心急火燎,他來到李虎仁家的院門口,在幢幢燈影中,看到一片混亂。
寶弟媽扯開喉嚨呼天搶地,院子裡屋子裡人頭攢動。
“哎呀呀,媽的肉呀! ”寶弟媽的嚎啕帶有流行歌曲的節奏美。她一邊哭喊一邊拍大腿,似乎在打拍子。
李虎仁打發人到鄉衛生院請大夫去了,這會兒他急得在院裡轉圈。
還有人不斷跑過來,關心寶弟的,看紅火的,幸災樂禍的,隨波逐流的都來了。窮鄉僻壤文化生活極為貧乏,村子裡一出點兒事,無論紅白,不管大小,就如同演戲鬧紅火,總要吸引一大群人。
二青關注的目標是東房,那兒一片漆黑,可他能聽到引弟沙啞的哭喊。在這要命的時刻,沒人理睬她。
拴在牲口圈跟前的那隻雜種狗,正放狂地吼叫,鐵鏈子嘩嘩啦啦地伴奏。不過,今晚沒人怕他,李虎仁惟恐村子裡的人對這裡發生的事漠不關心。
二青躲在幾苗大樹後頭,他已把情況摸清,是李虎仁的寶貝兒、子喝了樂果,